当晚,孙乾携刘备的亲笔书信先行一步,快马加鞭直奔琅邪。
次日天明,刘备亲率五千兵马出发,前往梁父与张飞会合。
「祝主公早日凯旋,哲等在此静候主公佳音。」
边哲带着留守诸将,于东门外送别刘备及出征将士。
刘备目光却望向赵云,叮嘱道:
「子龙,你和八百义从,备就留在昌邑,协助军师和伯宁守城了。」
「吾知你们定然能守到吾凯旋归来,只是倘有差池,子龙你务必要护好军师和伯宁等周全才是。」
显然刘备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及时归来最好不过,若是万一出现意外,城丢了不要紧,这些好容易聚拢起来的人才却一定得保住。
尤其是边哲。
赵云会意,郑重一拱手:
「明公放心,有云在谁也伤不了军师和伯宁他们分毫!」
刘备这才安心,遂翻身上马,挥鞭豪然笑道:
「备去也,十日之后我们再聚。」
说罢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五千馀刘军士卒,借着将明未明的晨光照亮前路,一路滚滚东去。
大军前脚刚走,一骑斥侯飞奔而至,带回了吕军最新动向:
三万吕军沿泗水疾进,前锋距离昌邑不过二十里!
消息一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边哲与满宠对视一眼,当即拨马回城,直奔西门而去。
登上城门,举目西望。
借着东升朝阳,依稀能看到西面大道上,一团尘雾果然正向昌邑逼近。
「吕布来的倒是快,看来他很心急呀…」
边哲揣摩出了吕布心思,遂一拂手:
「伯宁,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如何排兵布阵,你决定吧。」
满宠也当仁不让,当即接管了城防大权。
于是扶剑立于城头,以不容质疑的口吻,接连传下号令。
一根根檑木搬上四门城头,飞石成筐成筐被抬了上来,大锅支起,开水烧起,叉竿分发下去…
刀手,弓弩手,枪手纷纷就位。
半个时辰内,两千守军便被他井然有序的部署完毕,每一名士卒都被满宠利用到了极致。
「玄龄军师果然慧眼识人,伯宁守城之术确实了得,看来明公是用对人了。」
内行看门道,赵云一眼看出满宠的不俗,口中啧啧赞叹。
尔后上前一步,问道:
「伯宁,别忘了,还有我和八百骑兵,你还没给我们安排任务。」
满宠却面无骄色,拱手道:
「此战我军坚守不出,子龙将军的白马义从,恐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还请子龙将军随时戒备,若形势不利,务必护送军师出城。」
赵云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边哲却是一笑,用略带责备的口气道:
「伯宁,战端未开,你就预备着打发我走,这动摇军心之言,可不该是一军主帅该说的话呀。」
满宠却神色平静,正色道:
「宠并非是动摇军心,而是就事论事。」
「此战,宠既向主公请缨,自当尽我所能,与昌邑共存亡。」
「然则宠毕竟初统军守城,敌军又十馀倍于我军,敌首还是天下第一武将吕布。」
「如此悬殊兵力,如此之强敌,宠实不敢自以为是。」
「军师乃主公之肱股所在,宠纵然守不住昌邑,亦当保得军师周全,否则岂非有负主公知遇之恩?」
听得满宠解释,边哲遂将笑容收起。
不愧是精于律法,以铁面无私着称的满伯宁,凡事讲究个实事求是,务实而不务虚。
「吕布确实是强,敌军也确实是多,只给伯宁你两千兵马坚守昌邑十日,着实是有些为难你了。」
边哲微微点头,目光再次望向城外。
滚滚尘雾,离昌邑又近了几分。
眼眸陡然精光一闪,边哲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笑意:
「咱们虽是守城,可子龙这八百铁骑,倒未必没有用处。」
「八百骑就八百骑,用好了可抵千军万马!」
「我倒是想到一策,或可吓退吕布几日,为伯宁你多争取数日时间。」
赵云满宠精神一振,齐刷刷望向了边哲。
边哲遂将心中一策娓娓道来。
赵云眼眸圆睁,暗吸一口凉气:
「军师此计实是闻所未闻…当真能骗到那吕布?」
边哲目光望着城外,冷笑道:
「此计越是对上聪明人,越是容易起奇效,因为聪明人凡事喜欢琢磨太多。」
「吕布虽非有勇无谋的匹夫,却绝对算不上是个聪明人,此计对他反倒无效。」
「不过我料陈宫必随吕布而来,这个人可是绝顶聪明,我料他多半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赵云似懂非懂。
满宠却已听懂其中门道,喜道:
「军师此计虽剑走偏锋,却不失为一道妙计,纵然没能奏效,于我们也没有损失。」
「若是奏效,便能多拖延三两日,为主公凯旋归来争取到足够时间!」
赵云再无疑异议,慨然一拱手:
「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依军师之计,分头行事,城外的疑兵就交给云了。」
计议已定,两人分头行事。
赵云将八百铁骑,分兵数路,从四门分别出城。
…
日近正午。
昌邑以西十里。
三万吕军步骑,正沿泗水北岸,一路狂奔。
吕布更是策马如飞,恨不得瞬间飞至昌邑城下。
哒哒哒。
一骑斥侯飞奔而至,大叫道:
「启禀温侯,今晨时分,有五千馀刘军出昌邑,向东疾行军而去,不知去向。」
吕布猛的勒住赤兔,脸上掠起深深惊奇。
自己三万大军压城而至,你刘备不是该集中兵力,严阵以待的吗?
如此关键时刻,却反调五千兵马出城,这是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公台,这个刘备他想干什麽?」
吕布立马横戟,目光回望向陈宫。
陈宫也勒住坐骑,捋髯眯眼,思绪翻转。
良久后,眼眸一亮:
「如此关键时刻,刘备竟抽调主力离城而去,还是奔着梁父方向而去。」
「若宫推测不错,必是徐州局势有变,陶谦为曹操所败,形势有危,刘备才不得不赶回去相救?」
吕布听罢却目露疑色,冷哼道:
「兖南诸郡是他自己的,徐州却是陶谦的,他为救别人的地盘,竟舍得丢下自己的地盘不守?」
显然吕布不相信,刘备能干出这等舍己救人之事。
陈宫一时语塞。
一旁张辽,却拨马上前道:
「辽听闻这刘备素来豪义,当初为平原相时,北海孔融求救,便曾舍下平原千里驰援。」
「今若陶谦果真有危,辽以为那刘备,未必不会冒险率军去救。」
吕布嘴角微扬,眼神中泛起一丝讽刺,似乎在嘲笑,张辽会相信,这世上竟有这般愚蠢之徒。
陈宫却乾咳一声,马鞭遥指昌邑:
「这刘备豪义与否先不论,现下他抽走五千兵马,昌邑城所剩兵马不过两千馀人,此正是我们趁势破城的天赐良机。」
「温侯当以十倍之兵,即刻围城强攻,务必要赶在刘备回师之前,将昌邑拿下,则兖南诸郡国传檄可定也。」
吕布精神大振,画戟一指前方:
「公台所言极是,传吾之命,大军不必下寨,一鼓作气踏平昌邑城!」
三万吕军如虎狼一般,直奔昌邑城。
午后时分,大军进抵昌邑西门。
原本志在必得的吕布,却突然间眼眸一聚,脸上闪过一道奇色。
原本以为,留守的两千刘军,已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眼前所见,昌邑城头却竟空空荡荡,既不见一面旗帜,也看不到个半士卒身影。
唯有一位青衫文士,正端坐城头,闲饮美酒。
而原本该紧闭的城门,此刻则是大开,几名士卒正在城门下旁若无人的扫地洒水,将他们三万大军视若空气。
「这…这是何意?」
吕布眼中疑色顿生,下意识的放慢了马速,犹豫着要不要即刻攻城。
跟随在后的陈宫,脸色却陡然一变,策马追了上来,大叫:
「温侯,敌军定然有诈,切不可贸然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