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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麻烦

    许砚的声音冷得像冰:「东西坏了。」

    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阿哲明显兴奋起来的声音:

    「坏了?怎麽坏的?具体现象描述一下!是不是内部晶片有焦化迹象?」

    「它刚才差点把我的肩膀捏碎,还在我脑子里说话。」许砚无视他的技术追问,语气平直却充满压迫感,「是你设备的设计缺陷,还是你本来就没说实话?」

    「捏碎?实体级干涉?!还能进行定向意识灌输?!」阿哲的声音高了八度,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大佬!你这哪是『背景噪音』,你这分明是绑了个『远古核弹』在身上!这东西绝对……」

    「回答我的问题。」许砚冰冷地打断他。

    阿哲噎了一下,语气稍微正经了些:

    「OK,OK。缺陷?不可能。我那玩意儿理论上能扛住中型『情绪类』鬼怪的三次全力冲击。只有一个解释——你身上那东西已经开始觉醒,而且会越来越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速飞快地抛出一个新方案:

    「旧型号顶不住了。我给你做个升级版,双向数据流,不仅能更强效抑制,还能实时分析它的能量特徵,尝试逆向追踪源头!」

    「当然,作为小小的代价,下次你出任务,得戴个我的全频谱传感器,让我看看你那台宝贝相机的工作数据……」

    「免谈。」许砚斩钉截铁地拒绝。

    将自己完全暴露给这个技术疯子?

    绝无可能。

    他话锋一转,「帮我搞清楚,什麽东西最能『刺激』到这种级别的老古董。作为交换,下次任务,我可以给你一点相机的数据看看。」

    信道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显然,许砚的反向施压和精准的利益交换提议,让阿哲不得不重新权衡。

    几秒后,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出乎意料地绕开了话题:

    「数据分析可以谈。不过,在那之前,先帮我个忙。有个『小麻烦』我搞不定。需要帮忙,专业的。」

    许砚沉默,等他继续。

    「不是普通的『鬼』,」阿哲语速飞快,「是……另一种东西。跟数据有关,跟……『回响』有关。它缠上我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权衡代价,最终下定决心:「报酬。我知道你在查什麽东西。我手里有一份……『中心』早期『魂魄存档与剥离』项目的模糊原型设计图。来源我不能说,但对你绝对有用。」

    许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魂魄存档与剥离,这个词精准地击中了他最核心的需求。

    阿哲这次下的饵,重得惊人。

    「地点。」许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地点坐标我发你加密终端上。」

    阿哲将一个还在运营的中型数据中心的坐标发了过来,「藏在它的深层冗馀架构下面,物理和逻辑隔离都做得很好。但我现在进不去了……或者说,不敢单独进去。」

    「那里的『噪音』……太大了。大到我怕我自己也会变成『回响』的一部分。」

    「一小时后到。」许砚切断通讯。

    一小时后,许砚和陈知微站在那座外表寻常的数据中心后巷。

    阿哲早已等在那里,裹着一件不合时宜的黑外套,显得更加瘦削不安。

    他没有多话,只是示意他们跟上。

    穿过忙碌的主机房,避开工作人员的视线,阿哲用一串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物理密钥和动态密码,打开了角落里一扇毫不起眼的丶标记着「高压危险」的厚重金属门。

    门后不是设备间,而是一条向下的丶灯光惨白的狭窄楼梯。

    空气瞬间变得不同,弥漫着一股微弱的臭氧味和……一种冰冷的丶属于机械的沉寂。

    「欢迎来到『巴别塔』的废墟。」阿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率先走下。

    楼梯尽头,又是一道门。

    这道门由某种哑光金属制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复杂的生物识别锁。

    阿哲将手掌按上去,瞳孔扫描,低声念出一段像是口令又像是咒语的音节。

    「咔哒。」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股更浓郁的丶混合着尘埃丶绝缘材料和老旧伺服器热量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陈知微手中的罗盘指针猛地一跳,然后开始不规则地轻微颤抖起来。

    门内的空间比想像中大,排列着黑色的伺服器机柜,但样式显然比上面的主流设备古老一代。

    几盏应急灯提供着惨绿的光照,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没有刺骨的寒风,却有无数细密的丶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数字低语钻进耳朵,不成语句,只有破碎的字节丶绝望的喘息和扭曲的哭腔,混合着伺服器硬碟早已停止却仿佛仍在哀鸣的嗡响。

    紧接着,影像出现了。

    不是完整的鬼影,而是破碎的全息残像在机柜间疯狂闪烁丶叠加丶又溃散:

    一张年轻丶充满狂热却又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庞,瞳孔里倒映着疯狂滚动的代码瀑布;

    一双在虚拟键盘上抽搐般敲击的手指,指甲崩裂出血,染红了透明的键帽;

    屏幕上炸开一片象徵着系统彻底崩溃的血红ERROR警报,如同泼洒的鲜血;

    最后,是所有显示屏瞬间雪花化,伴随一声被拉长丶扭曲,凄厉尖叫,戛然而止!

    然后,循环再次开始。

    疯狂丶恐惧丶崩溃丶毁灭……永无止境。

    它不是一个恶鬼,它是一个卡在死亡瞬间丶永恒承受着那一刻极致痛苦的灵魂碎片。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不间断的酷刑。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仿佛无法承受这纯粹由痛苦构成的数字漩涡,「他被……撕碎了。只剩下最痛的那一点,还在重复。」

    许砚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他看到的不再是具象的形态,而是一团庞大丶混乱丶尖啸的痛苦数据风暴。

    相机微微发烫,传来一种近乎「厌恶」和「排斥」的情绪,它本能地抗拒这种非魂非鬼丶被科技扭曲的存在。

    「阿哲!」许砚对着空旷的大厅低吼,「这到底是什麽?!」

    通讯器里,阿哲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那惯常的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砂纸磨过的沙哑和疲惫:

    「……小舟。他叫小舟。我们……我们当时想做一个伟大的东西,一个能捕捉『意识闪光』的桥……跨过死亡的河。」

    他的声音里没有明显的悔恨或自责,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丶冰冷的倦怠,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在漫长的折磨中消耗殆尽。

    「桥断了。」他轻轻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那个「断」字的尾音极轻微地拖长了一丝,泄露出一星半点未能完全压制的颤音。

    「他掉下去了。大部分……都没了。只剩下这点……『回响』,大概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所以一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