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的王主任大概五十岁上下,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全是汗。
他嗓子都喊哑了,正抓着一个医生大声地安排着什么。
看到刘正宏,他像是看到了救兵,眼睛都亮了。
“老刘!你可来了!”
他几步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刘正宏的胳膊。
他的目光在刘正宏身后的周逸尘脸上扫了一下,没怎么在意。
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
刘正宏没跟他客套,直接切入正题。
“老王,现在什么情况?伤员怎么分的?”
王主任一听这个,脸上刚升起的一点喜色又变成了焦急。
“分什么分啊!”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声音里都带着火气。
“一车一车地往这儿拉,根本来不及细看!现在就是哪个看着快不行了就先往抢救室抬!整个都乱套了!”
刘正宏听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知道,王主任说的是实话,但这绝对不是办法。
这种大规模的突发事故,最忌讳的就是乱。
越是混乱,越需要建立起秩序。
没有科学有效的分诊,急救资源就会被浪费在伤势相对较轻的人身上,而那些真正危重、需要立刻抢救的病人,可能就因为耽误了宝贵的几分钟而没了命。
该救的人没救到,不该死的也死了。
这不行。
刘正宏当机立断,转头看向身边的周逸尘。
“逸尘,你跟着我!”
“你眼力好,反应快,负责第一遍筛查,我跟在你后面复核!”
“咱们两个,先把真正重伤、有生命危险的都给我标出来!”
“是,主任。”
周逸尘沉声应道。
刘正宏又扭头对着已经跟上来的钱卫国和孙建军喊。
“钱卫国!孙建军!”
“你们俩再去找两个护士搭把手,就跟在我们后面!”
“逸尘标出来一个,你们就负责把人送到抢救室去!快!都动起来!”
刘正宏几句话,就给中医内科小队,找到了方向。
“好嘞!”
钱卫国和孙建军也立刻反应过来,拉上两个不知所措的小护士,紧紧跟在了刘正宏和周逸尘的身后。
整个中医科的队伍,像一把尖刀,开始行动了。
周逸尘的目光迅速扫过眼前的一排担架。
他来到一个担架前。
上面躺着个年轻工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全是灰,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他的左小腿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都从破烂的裤管里露了出来,正抱着腿凄厉地惨叫。
一个刚从卫校毕业没多久的小护士正蹲在他旁边,手忙脚乱地想用纱布给他包扎。
可那伤口太吓人了,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刚缠上去的纱布瞬间就被染红了。
小护士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手都在抖。
周逸尘的目光在伤者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
他的脸色,他嘴唇的颜色,他呼吸的频率,他惨叫的声音力度……
无数信息瞬间在他的脑海里汇总分析。
他俯下身,手指在那年轻工人的手腕上轻轻一搭。
脉象急促,但还有力。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但他随即就松开了手,因为他看到小护士旁边托盘里的东西。
他二话不说,从托盘里拿起一把止血钳和一卷干净的纱布。
“让一下。”
听到周逸尘的声音,那个小护士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挪,呆呆地看着他。
只见周逸尘半蹲下来,然后用止血钳在那片模糊的血肉中轻轻拨动了两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然后,他的手腕猛地一动。
“啪嗒。”
一声轻响。
止血钳精准地夹住了正在像小喷泉一样飙血的一根小动脉。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股汹涌的出血量,瞬间就小了一大半。
紧接着,周逸尘拿起纱布,没有去缠绕伤口,而是在伤口上方的腿根处用力加压包扎。
他的手指翻飞,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拉紧,打结。
前后不过几秒钟,一个牢固有效的压迫止血结就打好了。
那条原本还在疯狂流血的腿,血流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变成了小股小股的渗血。
做完这一切,周逸尘站起身,对身后的钱卫国说了一句。
“钱老师,这个,开放性骨折,大出血,送骨科急救。”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下一个担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准、狠。
旁边那个年轻护士,从头到尾都看傻了。
她张着嘴,手里还攥着那块被血浸透的纱布,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刚才她手忙脚乱了快一分钟都没解决的问题。
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医生,只用了不到十秒钟。
他是谁?
哪个科的?
这手法也太利索了吧!
周逸尘可不管这些,这会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受伤的病人面前。
这是一个趴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工人,后背上有一大片被高温灼伤的痕迹。
周逸尘看了一眼,甚至没上手。
“意识清醒,呼吸平稳,大面积二度烧伤。等外科医生来处理。”
他又走向下一个。
这是一个腹部插着一根钢筋的工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嘴里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沫。
周逸尘眼神一凝。
“脾脏破裂,腹腔大出血!立刻送抢救室!准备手术!”
刘正宏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亲眼看着周逸尘的整个过程。
快。
准。
稳。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每一个判断都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精准得可怕。
短短一分多钟,周逸尘已经连续处理了五六个伤员。
红标、黄标、绿标……被他清晰地分了出来。
原本拥堵混乱的通道,竟然被他硬生生清理出了一小片空间。
急诊科的王主任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
他看着周逸尘这边井井有条,效率高得吓人,再看看自己那边依然乱作一团,眼睛都直了。
这小子谁啊?
怎么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周逸尘的脚步突然停在了一个坐在墙角,看起来伤得并不重的工人面前。
那工人三十多岁,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了。
他低着头,靠着墙,不喊也不叫,很安静。
一个实习医生刚刚从他身边走过,随手给他挂了个绿标,意思是轻伤,可以最后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