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53章这码头,水很深(第1/2页)
盐铁司的公堂里,死一样安静。
之前还在斗蛐蛐、嗑瓜子的官吏们,此刻全都跟鹌鹑似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苏云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
他没看地上昏死过去的赵胖子,也没看那群抖作一团的小吏。
“耀祖。”
“在!大人!”
徐耀祖应声而出,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把这些年的烂账,都给本官封存起来,贴上封条,一把火烧了。”
徐耀祖一愣。“大人,这……这可都是罪证啊!”
苏云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
“证据?我要的证据,不是写在纸上的。”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重新透进来的阳光。
“走,带你们去个地方,钓鱼。”
通州码头。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水陆中转之地,运河之上,千帆竞渡,码头上,万商云集。
人声、马嘶声、船工的号子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牲畜和江水的腥气。
只是,这繁华喧闹的表象下,却涌动着一股浑浊的暗流。
码头上,随处可见一些光着膀子,手臂上纹着龙头的汉子。
他们三五成群,在码头上横着走,但凡有商船靠岸,他们便会围上去。
“船不错啊,老板,发财了?”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商人们脸上堆着笑,乖乖递上一串铜钱或者几两碎银子。
“懂事。”
纹身汉子掂了掂手里的钱,这才满意地挥挥手,放行。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码头不远处。
车帘掀开,走下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富商,穿着一身亮紫色的蜀锦长袍,腰间挂着块硕大的羊脂白玉,手里捏着一串油光锃亮的小叶紫檀手串,手指上还戴着个鸽子蛋大的翡翠扳指。
那张脸上写满了“人傻钱多”四个大字。
正是乔装改扮的苏云,他今天的人设,是来自蜀中的丝绸巨贾,苏大强。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保镖,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像一尊会移动的铁塔。
旁边还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一脸精明,却总感觉眉宇间憋着一股火气,正是徐耀祖。
“老爷,这地儿人多眼杂,您小心点。”
徐耀祖压低了声音,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怕什么?”苏云,或者说苏大强,大大咧咧地一挥手,故意提高了嗓门。
“想我苏大强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当着来来往往的人,慢悠悠地数了起来。
“一万两、两万两……唉,这次出门带的现钱还是少了点,不知道够不够买下那批货。”
他这番骚操作,成功吸引了码头上所有人的目光。
就像一块肥肉掉进了狼窝。
很快,几个纹着龙头的漕帮弟子,叼着草根,晃晃悠悠地围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黑瘦的汉子,三角眼,脸上有一道疤,人称“黑皮”。
“呦,这位老板面生得很啊,来我们通州码头做什么大生意啊?”
黑皮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苏云,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羊。
苏云像是被吓到了,手里的银票都差点没拿稳。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那叠银票里抽出最上面的一张,递了过去。
“几位好汉,小……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是一点茶水钱,还请几位好汉行个方便。”
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黑皮接过银票,在手里弹了弹,三角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他没接话,而是绕着苏云走了两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艘挂着“苏”字旗号的空船上。
“老板,船上的货不错啊。兄弟们最近手头紧,想借老板的货用用,不知老板方不方便?”
徐耀祖一听这话,肺都快气炸了。
那船是他们临时租来的空船,哪来的货?这分明就是明抢!
他刚要上前理论,却被苏云一个眼神拦住了。
苏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搓着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好汉,这……这船上的货,是小人全部的身家性命啊!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黑皮见他这副模样,更加得意了。
“少废话!今天这货,爷扣定了!”
苏云见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咬牙,凑到黑皮身边,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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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实不相瞒,小人这次来,是想做一笔大买卖。这明面上的生意,都是幌子。”
黑皮一愣。“什么大买卖?”
“盐。”苏云神神秘秘地吐出一个字。
他晃了晃手里那叠厚厚的银票。
“钱,我有的是。就是不知道,这通州码头,谁能吃得下我这批‘货’?”
黑皮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私盐!这可是比抢劫来钱快得多的买卖!
他看了看苏云手里的银票,又看了看苏云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想做盐的买卖,你找我就对了!”他拍着胸脯,得意洋洋地说,“不过,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们堂主,龙爷!”
漕帮在码头的分堂,是一座临河的三层小楼。
楼里,檀香袅袅,一个穿着丝绸短褂,身材壮硕的中年人,正闭着眼睛,听着小曲儿。
他就是这通州码头分舵的舵主,人称“过江龙”。
黑皮带着苏云三人进来的时候,过江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苏云将一万两的银票,轻飘飘地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丝竹声停了。
过江龙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贪婪。
“朋友,哪条道上的?”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苏云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自己倒了杯茶。
“我只做生意。”他指了指桌上的银票,“我想从龙爷这儿,借条道,运点盐进来。”
过江龙看着苏云,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多少年了,没见过你这么直接的愣头青了!”
他拿起那张银票,放在眼前照了照,然后随手扔给旁边的手下。
“在通州这地界,就没我龙爷运不进来的东西!”他靠在椅背上,傲慢地说道,“不过,这过路费嘛……”
“钱,不是问题。”苏云淡定地喝了口茶,打断了他的话。
“问题是,我听说最近京城新来了个管盐的苏总督,查得挺严。龙爷,你这业务,保熟吗?”
“呸!”过江龙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那个姓苏的?老子听说了,一个被陛下当众削了王爵的丧家之犬!一个被吓出郁症的软蛋!他懂个屁的水路!他敢来通州,老子让他连人带船,一起沉到这运河底下喂王八!”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
“我告诉你,在这码头上,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子盘着!他算个什么东西!”
苏云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等过江龙说完了,他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点了点头。
“有龙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过江龙得意地咧嘴一笑。“那是自然!说吧,什么时候要货?”
苏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冷。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就好办了。”
过江龙一愣。“什么意思?”
苏云没回答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动手。”
话音未落,一直站在苏云身后,身形如铁塔的沈策动了。
他的身影快得让人看不清。
屋子里的十几个漕帮打手,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便一个个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个呼吸。
满屋子的人,只剩下过江龙和黑皮还站着,两人都吓傻了,呆若木鸡。
苏云缓步走到过江龙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炭笔。
他将本子在过江龙眼前晃了晃,上面用一种奇怪的符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什么。
“过江龙,本名张大海,三十二岁,通州人士,漕帮白龙堂堂主。五年间,经你手走私的私盐,共计七十八万斤,获利三十万两白银,打伤朝廷缉私队员十三人,致死两人……”
苏云每念一句,过江龙的脸色就白一分。
念到最后,过江龙已经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谁?”
苏云合上本子,脸上重新挂起和煦的笑容。
他弯下腰,拍了拍过江龙的脸,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
“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苏云,就是你嘴里那个……不懂水路的软蛋。”
他看着对方那张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刚才那些话,我都记下来了,这可是呈堂证供哦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