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峰笑着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胜利后的片刻宁静。
他随手打开手机,点开社交平台的后台。
一条来自互相关注账号的私信,赫然在列。
他的互关列表里,人很少。
点开一看,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让他眉心一跳。
罗大翔?
他找我……什么事?
姜峰点开私信内容,瞳孔微微一缩。
竟然是找他打官司的?
开什么玩笑,这位法学界的泰斗级人物,有什么官司是他自己搞不定的?
而且,罗大翔的语气,近乎……谦卑。
“姜律师,冒昧打扰,本人罗大翔。见信请务必回复,有桩奇案,想请您出手相助……”
姜峰没有犹豫,立刻回复并加上了微信。
简单的寒暄后,罗大翔直奔主题。
“姜律师,不知道你是否关注过……鹏城精神病杀人案?”
这个名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姜峰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依稀刷到过,但并未深究。
“罗老师,能否给一份详细的资料?”
“可以,我马上发你。”
很快,一个加密文件包传来。
姜峰点开,仅仅是看了几行案情摘要,他的表情就从轻松惬意,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案子的卷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绝望。
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残忍杀害三人,重伤数人。
最终的判决却是无罪,仅仅被送入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最令人发指的是,这并非孤例。
第一次,他杀害了一个女孩。
法院援引刑法第十八条:“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
无罪。
送医。
不久后,这个恶魔自行逃出,掀起了一场更血腥的屠杀。
这一次,他奸杀了一位新婚妻子,砍死了一个中年男人。
检方再度公诉。
鹏城高级法院的判决,与上一次如出一辙。
依旧是那句冰冷的“作案时无法辨识自身行为”。
依旧是无罪。
依旧是送回那间关不住他的精神病院。
判决当场,鹏城震怒。
公诉检察官拍案而起,怒斥审判长。
法庭之外,民众的怒火几乎要将法院点燃,甚至有人扬言要用私刑替天行道。
这桩案子背后的悲剧,太过沉重,连姜峰这种见惯了人间惨剧的律师,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第一个受害者,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女孩。
她与在菜市场卖菜的爷爷相依为命。
老人的半生血汗,终于浇灌出了一朵即将绽放的花。
却被恶魔生生掐断。
留下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独自面对这个空荡荡的世界。
年轻时丧妻,中年时丧子,老年时,连唯一的孙女也走了。
媒体采访的镜头里,老人没有哭嚎,只是用那双布满沟壑和泥土的手,一遍遍擦拭着浑浊的老泪。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妮子啊,是爷爷没护好你,明明就能去上大学了……”
最让人心碎的是,老人对着镜头说:“我相信法律会制裁坏人。”
可法律给他的结果,是凶手无罪。
第二个受害者,新婚燕尔的妻子。
她刚刚怀孕,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之中,却在家中遭遇了最残忍的毒手。
她的丈夫在接受采访时,没有崩溃,没有流泪,只是几次身体僵直,需要人搀扶。
他死死盯着镜头,一字一句地问。
“为什么一个犯过罪的精神病人,可以这么轻易地逃出精神病院,再一次杀人!”
第三个受害者,一个肉铺老板。
他是典型的家庭顶梁柱,每天起早贪黑,用一把剁骨刀撑起了整个家。
房贷、车贷、大儿子的学费、刚出生的二胎、双方四个老人……所有重担都在他肩上。
判决那天,他的妻子抱着嗷嗷待哺的小女儿,直接哭晕在法院门口。
三个案件,三个家庭。
每一个人,都有着一万个不能死的理由。
现实却用最冰冷的方式告诉他们,没有如果。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在法律的庇护下,安然无恙。
鹏城的民众感到憋屈,愤怒,无力。
这股积压的民怨,已然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姜峰关掉新闻,那些受害者家属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看到,在最初的痛苦过后,他们的表情都凝固了。
孤独的爷爷,眼神空洞,一片死寂。
新婚的丈夫,面容冷酷,杀气几乎要溢出屏幕。
肉铺老板的大儿子,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决绝,仿佛随时准备与仇人同归于尽。
姜峰看懂了他们的眼神。
那是不再相信法律的眼神。
他们已经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去执行自己的正义了。
姜峰拿起手机,给罗大翔回复了一句话。
“罗老师,案子到了这个地步,法院为何如此坚持?”
罗大翔的信息几乎是秒回,附带了一张照片。
“江法官,两次庭审的审判长。他的名言是‘法不容情’,一个绝对的法条主义者。”
姜峰瞬间明白了。
法律系统里,总有这样一类人,他们如同精密的机器,无视舆论,无视人情,只依据法条做出判决,以此捍卫他们心中法律的绝对神圣。
这位江法官,就是这台机器的核心。
“鉴定程序呢?”姜峰追问。
他知道,这种案子,一份简单的鉴定报告绝不可能让法院连续两次做出如此有争议的判决。
罗大翔:“最严苛的鉴定。生物学、心理学双重评估,外加48小时无死角监控,甚至对其生活环境进行突击检测。所有国内外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结论一致:重度精神分裂,危险等级五级。完全符合刑法中‘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的定义。”
姜峰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
果然。
没有这样铁证如山的鉴定,那位江法官也不可能顶住如此巨大的压力。
“那罗老师找我的意思是……”
罗大翔:“鹏城民怨沸腾,检方和法院已经彻底对立,就差没在办公室里打起来了。必须有人平息这场风波,审判那个恶魔。”
姜峰懂了。
民愤必须平息。
而平息民愤的唯一方法,就是让那个杀人魔得到应有的审判。
但法院这条路,已经被“规则”堵死。
检方束手无策,只能寻求外力破局。
“江法官的背景,不简单吧?”
“鹏城高院的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