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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说你是谁?

    清晨的墓园,草叶上的露珠尚未蒸发,新鲜而古旧的味道充斥在这座有些年份的石头中。

    康子岚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花,按照手机上显示的位置,来到一座小小的墓碑前。

    杂草、藤蔓已经将墓碑完全遮掩起来了,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理过了,和这座墓园里的其他墓碑一样,将陈年的疼痛隐藏在丛生的野草中。

    她慢慢蹲了下来,戴好手套,将野草都拔出干净,用干净的抹布将墓碑尽可能地擦拭干净,但是,墓碑边缘那一圈泛黄的印记,却怎么也没法白回来。

    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乳名——昊昊,还有生卒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见立碑人都不知道是谁。

    康子岚算了一下他的年龄,最多不过五岁。

    早夭的孩子一般不会葬在家族墓群。这个孩子看起来也一样,远远的,孤零零的,在这个看起来简朴至极的墓园里,已经待了二十多年了。

    康子岚擦擦干净,随后放上一束鲜花,便离开了。

    “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完了。”

    电话那头,聂世霄轻轻嗯了一声:“谢谢。”

    康子岚沉默了一下:“他是谁?”

    “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你需要的信息,已经发过去了。”

    聂世霄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康子岚看着屏幕上的信息,轻轻皱了下眉。

    那个叫昊昊的小孩,到底是谁呢?

    她回头望了一眼墓园,有种感觉,这个昊昊和聂世霄的关系,很不一般。

    他虽然不愿多提,但这恰恰是他最在意的,不是吗?

    按照聂世霄给的第一个地址,康子岚来到一家陶艺室。

    这是班家贵字辈的老先生,已经九十了,但是耳聪目明,自己经营一家陶艺室。

    这家陶艺室,只有一个小院子,两间小房,布置得很简单,可是细细品味,却能同时感受四季的变化。

    推开木门,左手边的小房窗台上,一排青瓷瓶上勾勒着嫩柳抽芽、迎春初绽、飞燕入户和蜜蜂采蜜,生动而活泼。

    墙角陶架上,橙红釉彩碗,釉色像极了夏日午后晒透的石榴皮,细腻而富有光泽,里面盛放着几只粉红的莲花,惺忪朦胧,却又仪态万千。

    院子里的小木架子上,悬挂着缤纷绚丽的黄叶书笺,清风一吹,像是翻起了金色的浪花。而枯萎还没来得清理的葡萄架,却添了几分冬季的萧瑟。

    做艺术的人是纯粹的,可爱的。班老先生也不例外。

    他只有几个徒弟,每一个都是功成名就之后迷失自我,却偏偏能在这个破旧的陶艺屋里找到安定。

    “你找谁?”一个穿着灰白褂子的男人走了出来。

    中年模样,很清瘦,眼神平静地没有任何波澜,左手一串念珠,不像是来做陶艺的,倒像是来出家的。

    “我找班老先生。”康子岚很恭敬地回答。

    “你是来学陶艺的?普通的陶艺班,在后面那条街。这里是不接待外客的。”

    “我也是班家的人,有事想找老先生。”

    “名字。”

    康子岚愣了一下。

    “名字。”

    康子岚这次听清了,可她有些尴尬:“我……我爸爸是班兆慧。”

    那人轻轻瞥了她一眼,转身回去。

    正在康子岚犹豫不定的时候,刚才那人又回来了:“请进吧。”

    康子岚跟随那人走进屋里,里面是木头地板,中间有一段用巨大树根打磨形成的台子,一个年迈的老人背对着她坐在台子外边,满头银丝,穿着白布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个深褐色的围裙。

    康子岚脱鞋走上去,安静地站在侧面。

    老人手里一直搓着泥条,并不因为她来了,而停下片刻。

    而康子岚却只是安静地站着。

    班家这些长辈,各个有个性,这是聂世霄提前跟她打过招呼的。

    “挡住光了。”

    十分钟后,老人忽然说了一句话。

    康子岚这才注意到,随着时间的变化,自己确实遮住了一小部分阳光。

    她挪了一下,又站了二十分钟。

    直到老人把手里的泥条都均匀地搓好了,从下而上地叠整齐,才交给刚才带念珠的那一位中年男子。

    “谢谢师傅。”

    中年男子接过来,走到另一边,继续捏……

    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去打盆水来。”

    康子岚愣了一下,下意识瞟了一眼刚才那人,他没动。

    下一刻,康子岚穿上鞋跑出去,到井边打了一盆水进来。

    她恭敬地放在老人面前,并没说什么。

    老人看了看水盆,又看了看她:“你说你是谁?”

    “我是班兆慧的女儿。”

    “是吗?你这聪明的劲儿,似乎不像他。”老人洗了洗手,“水是温的,说明你很细心,第一次来就能看到我摆在墙根下的暖水瓶,说明你还很敏锐,在进来之前,把水盆擦干净,说明你注意细节,知道这里是木地板,不能见水。”

    康子岚听了,却不觉得高兴。

    老人把她所有的设计都摆了出来,明显不是在表扬她,而是在拆穿她。

    “我已经从敏玲楼中知道了你的事。既然兆霖做主,班家已经认你了,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老头子出马?”

    康子岚下意识地擦了一下脖子上的冷汗。

    “我想,能进家谱,姓班。”

    老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如果让你姓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趁机撬开陈年旧事。这个姓,你改不了。”

    原来,阻挠自己改姓的原因,竟然是不希望父亲的事被重新挖出来。

    看来母亲没有说错,这就是他们心虚的表现。

    “求您了!”康子岚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双手交叉,垫在额头下面,一直没有坐起来。

    “你求我也没用,我不会答应的。而且,你自己来找我,大概兆霖、敏玲他们不知道吧。”

    康子岚的眸中现出一抹惊慌,好在,此刻她跪在地上,脸朝下,没有让老人看到她的情绪。

    “好不容易进的家门,当心被赶出来。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你不知道吗?”

    然而,康子岚却只是在跪着,一直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