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出现于此，也料到她此刻的狼狈与愤怒。
苏明薇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无视他。
但宋言西低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不容拒绝，“上车。”
苏明薇看着降下的车窗后那张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脸，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就要从他车旁走过。
“咔哒”一声轻响，车门打开，宋言西长腿一迈，迅速下车，高大的身影直接拦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明薇，上车。”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明薇被迫停下脚步，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里面没有半分畏惧，只有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宋言西，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难道你这一个月的碰壁还不够清楚吗？没有我的允许，在海城，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敢用你。”
“呵，”苏明薇气极反笑，只觉得荒谬至极，“所以，宋总这是想用断我生计的方式，逼我向你低头，乖乖回到那个牢笼里去？”
她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刀，“那我告诉你，你做梦。海城不是你宋言西一家独大，我宁愿去刷盘子、做零工，也绝不会向你屈服。”
就算是不在海城，也可以在别的地方。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更深的讥诮，“宋言西，你之前不是一直对我‘视而不见’吗？我希望你现在，最好也能继续保持这个‘优点’，对我的事情，彻底瞎掉。”
她的话像一根根钢针，狠狠扎进宋言西的心里。他非但没有让她屈服，反而像是亲手将她推得离自己更远，让她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决绝。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胸腔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吞噬理智。
“苏明薇，你……”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额角青筋跳动，正要发作……
“哎呀，小心。”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骑着儿童自行车，大概是刚学会，控制不住方向，歪歪扭扭地直冲着他们站立的这个方向撞了过来，车速不快，但事发突然，距离又近。
电光火石之间，宋言西几乎是本能反应拉着苏明薇。
不过，他并不是将苏明薇护在身后，而是猛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极其迅速地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拉，用她的身体挡在了自己和那辆失控的自行车之间。
“吱……”儿童自行车的轮子摩擦着地面，在即将撞上苏明薇的前一刻，被惊慌的小男孩死死捏住了刹车，险险停住，车把只是轻轻蹭到了苏明薇的衣角。
小男孩自己也吓坏了，小脸煞白。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刚学会骑车，没控制住。”孩子的妈妈慌忙跑过来，连连道歉，一把拉过自己的孩子，紧张地查看苏明薇有没有事。
宋言西这时仿佛才“反应”过来，他立刻松开了抓着苏明薇胳膊的手，转而面向那对母子，脸色沉郁，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怎么带孩子的？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撞到人怎么办？”
那妈妈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得一哆嗦，只能更加卑微地道歉，“是我们的错，真的非常抱歉……”
宋言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明薇异常沉默和苍白的脸色，他皱了皱眉，暂时放过了那对母子，转向她，语气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关切，“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
苏明薇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极其陌生、仿佛第一次认识他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惊吓，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凉和巨大的困惑。
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挣脱了他下意识又想伸过来扶她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宋言西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心头那股邪火再次窜起。他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冥顽不灵，到现在还没有吃够苦头。他冷哼一声，没有再追上去。他相信，在海城，她迟早会走投无路，最终只能回来求他。
……
而快步走远的苏明薇，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那个被她刻意遗忘、此刻却无比清晰浮现在脑海的对比。
当年，那个不顾一切推开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冲向她的汽车的少年，和刚才，那个毫不犹豫将她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面对一辆儿童自行车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就算不爱了，厌恶了，人性的本能反应，会变得如此截然相反吗？
她努力在三十岁身体的记忆里搜寻关于那次“英雄救美”的细节，却发现那段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只有宋言西浑身是血被抬上救护车的震撼画面，以及后来他躺在病床上苍白虚弱却对她温柔微笑的样子，具体的细节、前因后果，竟然一片模糊。
怎么会这样？
苏明薇蹙紧眉头，心底的疑团越来越大。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眼下最要紧的，是工作，是生存。
她之前以为是自己资历不够，找的都是些中小型公司。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这些公司或多或少都要仰宋氏鼻息生存，自然不敢忤逆宋言西。
既然小公司不行，那么，只能去尝试那些完全不需要看宋氏脸色，甚至体量远超宋氏的公司。
放眼整个海城，符合这个条件的，屈指可数。
而其中，与她的专业领域还能沾上边的，几乎就只有傅氏集团旗下的设计相关子公司或部门。
可是，以她目前几乎空白的工作履历和中断五年的职业生涯，想要进入傅氏，无异于痴人说梦。
傅氏的门槛，比宋氏只高不低。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苏明薇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她必须试一试。哪怕希望渺茫，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傅氏集团近期的招聘信息，以及任何可能接触到傅氏设计业务的机会。哪怕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实习岗位，她也愿意去争取，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