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在那些意识浮沉的间隙,一些零碎而令人心惊的词语,如同幽灵般断断续续地飘入她耳中:
“必须带走……不能留……”
“逃婚……代价……”
“当年……杀害……证据……”
“清理干净……”
苏明薇在浑噩中以为是自己伤痛和高烧产生的幻觉或噩梦,那些词语太过荒谬,与她自身的经历似乎并无关联,她下意识地将它们归咎于意识混乱下的错听。
就在这种半梦半醒、被隐约的恐惧缠绕时,一个清晰而熟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穿透了层层迷雾,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
“明薇……”
“明薇,能听到吗?”
“明薇……”
这声音如同黑暗中投下的一束光,苏明薇睫毛剧烈颤动,挣扎着,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干净整洁、以白色为主调的房间里,陈设简单却舒适,不像医院,更不像她熟悉的任何地方。四周异常安静,只有窗外传来规律而轻柔的、海水拍打船体的哗哗声。
她先是茫然地愣住,随即,跳海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幕。时暮野戏谑的脸、宋言西毫不犹豫的选择、冰冷刺骨的海水、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脑海,让她心脏一阵紧缩。
她转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沈澈,眼中充满了惊讶和困惑,“沈澈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因为久未开口和虚弱而显得沙哑。
沈澈见她醒来,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温和却难掩疲惫的笑意,他如实相告,“我一直派人暗中留意时暮野的动向,大概猜到他可能会对你不利。
那天晚上,我的人就守在码头附近。只是时家势大,我无法明着与他抗衡,只能等待机会,看看能不能在暗中做点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歉意和一丝无力,“对不起,明薇,如果我更强大一些,或许你就不用受这些苦,也不会昏迷这么久。”
苏明薇看着他真诚而愧疚的眼神,心中却有疑惑,既然早就发现,为何不尝试报警或寻求其他更直接的帮助?
但转念一想,以时家的权势,普通的报警恐怕确实难以撼动,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引来时暮野事后的报复。
无论如何,是他救了自己。
她轻轻摇头,“不,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救了我。”
沈澈笑了笑,体贴地递过一杯温水,“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重要的是,你以后不会再受到那样的伤害了。”
苏明薇接过了水,喝了一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沈澈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取出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她手中,“你看这个。”
苏明薇低头看去,赫然是法院下达的离婚判决书。白纸黑字,明确解除了她与宋言西的婚姻关系。
看着那份文件,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解脱,有酸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般的轻松。她终于彻底离开了那个让她窒息、束缚了她五年青春的地方。
想起宋言西的选择,苏明薇在心底叹息一声。
宋言西,我们最好再也不要见。
“谢谢……”她再次道谢,这次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我终于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
她看向沈澈,“我想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你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得。能先送我回去吗?我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尤其是林薇那边。
沈澈明白她的心思,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但他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而是温和说,“你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帕森斯设计学院。
你现在可以安心准备去深造了。我想……亲自送你到学校,看着你安顿下来,才能放心。”
苏明薇这才后知后觉地再次环顾四周,透过窗户,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她惊讶地意识到,“我们在船上?这是要去哪里?”
“嗯,”沈澈点头,语气带着安抚,“时暮野在海城势力盘根错节,你这次逃脱,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我自作主张,安排了船只直接离开。
正好学院也快要报到了,提前过去,也能让你有时间适应新环境。”
苏明薇听他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到,心中感激,但那份不愿再连累他、以及对他与林薇关系的顾虑依旧存在,“谢谢你为我想了这么多,可是,你和林薇……”
她并不想再制造什么麻烦。
沈澈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平静地打断她,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描淡写,“我和林薇说好了,我需要出差一段时间,处理一些紧急公务。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会闹的。
而且,你离开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出国留学的手续繁杂,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我这次去M国,也确实是有些公司的事务要处理,只是顺路送你一程,你不必有负担。”
听他这么说,理由充分且合情合理,苏明薇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那你好好休息,天亮之前,我们就能抵达M国。”沈澈为她掖了掖被角,语气温和。
苏明薇点了点头,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对未来既充满期待,又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感到一丝不安。她并不知道,就在她沉睡和航行的这段时间里,国内已经天翻地覆。
林家一夜之间宣告破产,林薇与沈澈解除婚约的消息悄然登上了财经版块的小角落。而沈澈那个不断震动着、显示着无数未接来电,其中大部分来自崩溃的林薇和焦急的林家人的手机,被他面无表情地拿出。
他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看着远处海面的天际线,毫不犹豫地抬手,将手机甩出了一道弧线,最终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深邃的大海之中。
他们最好再也不要联系。
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