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家庭医生给昏迷的苏明薇挂上了营养液和葡萄糖。点滴顺着透明的软管缓缓流入她青色的血管,过了许久,她纤长的睫毛才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聚焦在床边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脸上。沈澈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带着未散尽的恐慌和一丝疲惫。
几乎是条件反射,苏明薇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她猛地就要坐起,伸手想去拔掉手背上的针头。
“放开我,我不要你管。”
沈澈脸色一沉,立刻示意旁边的看护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她的肩膀和手臂,让她无法动弹。
“放开?让你继续寻死吗?”沈澈俯下身,凑近她,声音低沉,“苏明薇,你的命是我从海里捞回来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卑鄙!无耻!”苏明薇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因虚弱而苍白,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你救得了我一次,救不了我一辈子。只要有机会,我还会死。我宁愿死,也不想待在你这个疯子身边。”
“你就这么讨厌我?”沈澈被她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厌弃刺伤,眼神暗了暗,声音里带着涩意。
苏明薇心中飞速盘算,林薇此刻应该正在前往公司的路上,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沈澈,绝不能让他离开别墅。她迎着他探究的目光,斩钉截铁,“是,我讨厌你,厌恶你,看到你就让我觉得恶心。”
沈澈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但很快,那点受伤的情绪就被更深的执念覆盖。他扯了扯嘴角,“好啊,恶心我也没关系。苏明薇,我早就想通了,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留住你的人。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开我。”
他威胁道:“如果你再敢寻死,或者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我不介意派人回去,把你外婆安眠的那块墓地……好好‘整理’一下。你说,她老人家在地下,还能不能安宁?”
“沈澈,你不是人,你畜生不如!”苏明薇被他这突破底线的威胁惊得目眦欲裂,心底涌起巨大的荒谬感和悲愤。她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卑劣到如此地步。
外婆,那是她唯一在乎的东西,她死了,他还不想让她安生,他就是个畜生。
“我是不是人,不重要。”沈澈对她的咒骂无动于衷,“重要的是,你最好乖乖配合,好好活着。否则,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眼见威胁似乎起了效果,沈澈看她不再激烈挣扎,便打算起身离开别墅,他心中隐约记挂着公司的事情。
然而,他刚转身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苏明薇虚弱却决绝的声音:“你走……你走了,我就把针拔了,把血放干……”
沈澈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果然看见她的手又伸向了针头。他脸色铁青,不得不退回床边,厉声喝止看护看紧她。
就这样,每当沈澈试图离开房间,苏明薇便用各种方式“寻死觅活”,不是挣扎着要拔针管,就是用尽力气将床头的水杯扫落在地,甚至用指甲狠狠抓挠自己刚刚结痂的手腕,弄得鲜血淋漓,声音凄厉地喊着不想活了。
她像一个失控的、一心求死的病人,将所有的绝望和痛苦表演得淋漓尽致。沈澈被她这反复无常、以命相挟的行为弄得心烦意乱,焦躁不堪,却又不敢真的离开,生怕一个看不住,她就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时间就在她的“胡搅蛮缠”和他的强行压制中一点点流逝,从傍晚拖到了深夜。
直到沈澈的手机发出了一声特殊的、代表公司安保系统异常的震动提示。他心中猛地一凛,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屏幕上显示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有非正常访问记录。
他倏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射向床上看似虚弱无力、眼神却异常清亮的苏明薇。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她在拖延时间,声东击西。
“苏明薇。”他几步跨到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你在这里跟我演了一晚上的戏,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样?嗯?谁去了公司?”
苏明薇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强自镇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怕……”
“还装。”沈澈看着她那副样子,怒火更炽。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声音带着惊慌,“先生,不好了,公司保险柜被人打开了。”
果然!
沈澈瞬间全都明白了。
他看着苏明薇,眼神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带着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暴怒,“苏明薇,你好得很,跟我玩调虎离山是吧?你最好祈祷没丢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
他狠狠甩开她,不再理会她在身后声嘶力竭的呼喊和“解释”,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房间,驾车飞速赶往公司。
听着楼下汽车引擎咆哮着远去的声音,苏明薇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知道,林薇那边应该已经得手,或者至少引起了混乱。而她,也必须抓住沈澈不在的这个机会逃出去。
林薇拿到护照大概率是不会给自己,她必须抢在她离开公司之前拿到护照。
房间依旧被锁着,佣人和医生也因为沈澈的离开而暂时退到了楼下。苏明薇挣扎着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按住渗血的针孔,目光在房间里逡巡。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沈澈之前因为烦躁而随手丢在床头柜上的一个金属打火机上。
她没有再呼喊,也没有试图去拍门。她静静地走到窗帘旁,用打火机点燃了垂落的厚重绒布边缘。火苗很小,舔舐着布料,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随即,如同贪婪的蛇,迅速向上蔓延,浓烟开始弥漫。
她点燃了床单,点燃了木质书架上的书籍,她倒要看看,在沈澈心里,到底是她这个“所有物”重要,还是他公司的“机密”和财富更重要!
火势渐起,浓烟触发了别墅的火警系统,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夜空。附近的邻居发现火光,惊慌地报了警。
消防车和警车很快呼啸而至。当消防员破门而入,将蜷缩在卫生间角落、被浓烟呛得不停咳嗽的苏明薇救出来时,她看着远处依旧没有沈澈身影的街道,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看啊,这就是他口口声声的“爱”与“在乎”。在利益和失控面前,她依旧是可以被轻易舍弃的那一个。
不过,这样也好。她的计划,正需要这样的混乱和警方的介入。
站在警车旁,裹着消防员递过来的毯子,苏明薇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地对着面前的警官,清晰地说道:
“警官,我要报警。有人盗窃了我的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