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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决定

    仙门山峡谷之战,已过去两月有余。

    北雍城,皇宫御书房。

    西沉的落日被翻滚的乌云吞噬大半,残余的光挣扎着透过窗棂,在御书房的墙面上投下迅速黯淡的斑驳光影。山雨欲来,空气沉闷。

    北雍君主南宫长宇端坐于软榻之上,眉头紧锁,落寞的神情难掩他鹰隼般犀利的目光。

    内监总管顾莲英静立一旁,脸型消瘦,神情阴冷,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

    左侧,国师凌霄真人手持拂尘,半眯着眼,是殿内唯一被恩准坐着的臣子。这位来自南楚太和山的修道者,辅佐两代北雍君主,地位超然。

    右侧,太子南宫云翰与二皇子南宫墨轩垂手而立,面色凝重。

    当中,冀州铁骑统领司空远跪伏于地,汗透衣背,声音发颤:“臣接报后急转黑森林,却始终未见三殿下踪迹……后循迹寻至那处峡谷,谷深莫测,异兽横行,折损众多弟兄,仍……未能寻得殿下一家下落。”

    “下游可曾搜尽?”太子急问。

    “涧深百里,凶险异常,臣等仅行半途,唯臣一人得返。”司空远伏地,不敢多言。

    死寂笼罩着御书房。

    凌霄真人缓缓睁眼,声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那峡谷传闻通往‘九幽’绝地。司空统领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幸。三殿下虽修为不俗,若真陷落其中,只怕……”

    南宫长宇指节叩击桌面,沉吟道:“‘九幽’之说,虚无缥缈。司空远既能出入,未必为真。”

    “陛下明鉴。”国师低眉,“只是,太昊剑现世,幽冥殿出手,紫云宗亦隐现踪迹……风云已动,一切皆有可能。”

    司空远暗自屏息,君心难测。

    南宫长宇目光骤然锐利,如电般扫过太子与二皇子,最终落在司空远身上,厉声道:“司空远!纵是九幽之地,也给我翻过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寻不回靖一,你这统领也不必当了!”

    “臣,领旨!”司空远心头一凛,却也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太昊剑现于渤海残部之手,幽冥殿精准伏击靖一……一切都太巧了。”南宫长宇语带深意,似是说与两个儿子听,“先祖有训:神剑现,天下乱。如今朝堂之上,已不乏出兵南楚之声。”

    “父皇三思!”南宫云翰急道。

    窗外,乌云压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刹那照亮殿内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随即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北雍城,瞬间被笼罩在无边的雨幕与暗色之中。

    太子立于殿前,望着滂沱大雨,神色凝重。

    二皇子南宫墨轩行至他身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大哥,良机错失,可惜啊。”

    古蜀国,林府。

    作为古蜀第一宗门世家与商贾巨擘,林家府邸气象万千。

    家主林寰翰不仅是商界领袖,更是当今古蜀国舅,长女林凤娇为南楚太子妃,次女林凤仪……则嫁与了北雍三皇子南宫靖一。

    这桩婚事,曾是林家极力反对的隐痛。

    北雍吞并渤海,打破中土大陆两百余年平衡,在林家看来是野心昭彰。

    林凤仪的执意离家,十余年未归,是林寰翰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疤。

    此刻,大厅之内,气氛肃穆。

    林寰翰坐于主位,神色凛然。左侧是其沉稳寡言的三弟林福泰,右侧则是古蜀唐门掌门唐若风??这位出身北雍姬姓,三十年前迁蜀立派的人物,与林家关系匪浅。

    “若风贤弟,今日相请,是为小女凤仪之事。”林寰翰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需你鼎力相助。”

    唐若风拱手,神色郑重:“寰翰兄言重。唐门立足古蜀,多蒙林家照拂。凤仪侄女之事,便是我唐门之事,义不容辞。”

    “前后几批人手下谷,皆无功而返。那峡谷传说连通‘九幽’,凶险异常。你与北雍渊源特殊,或能从中周旋,探得一线生机。”

    唐若风沉吟片刻,道:“峡谷凶险尚在其次,太昊剑于此际现世,背后恐有滔天阴谋。北雍皇室……对此是何态度?”

    林寰翰站起身,环视众人,眼神锐利而沉重:“此事,我尚未惊动皇室。太昊剑在瀛洲现世,时机蹊跷,幽冥殿卷入其中,绝非偶然。寻找凤仪和安歌是其一,查明此事背后的真相,揪出幕后黑手,更是关乎国运的紧要之事!”

    他顿了顿,看向唐若风,语气恳切:“若风贤弟,你当年脱离北雍,正是洞察其鲸吞天下之野心。如今神剑现世,预言似将应验,天下恐再生波澜。皇室那边,确需有人提醒,早做打算。”

    唐若风叹息:“身在朝堂,顾虑良多。寰翰兄但有驱策,唐某定义不容辞。”

    林寰翰目光转向林福泰:“三弟,唐门多年来致力于研制城防利器,此正未雨绸缪之时。在真相大白前,不宜大张旗鼓动用朝廷力量,但林家绝不能坐视。我林家受皇恩浩荡,主导三国商贸,积累财富,此刻正是用于护国卫民之时。若风贤弟那边所需,你当倾力支持。”

    林福泰肃然起身:“大哥放心,福泰明白。”

    唐若风亦动容道:“寰翰兄公忠体国,唐某佩服,定当竭尽全力。”

    众人领命而去。

    空荡的大厅内,林寰翰独坐良久,倦容难掩,唯有眼中那份属于家主与国舅的沉重责任,在渐暗的光线中愈发清晰。

    百花谷!

    时光如梭,转眼一年多便过去了。

    奇花异草不仅滋养了安歌的修炼,更仿佛催动了时光,短短一年多,他竟已长成十四、五岁少年模样,恍如过了许多年。

    一天夜里,南宫安歌坐在水潭边,望着手腕那朵奇异的花朵,静静沉思。

    第一朵花瓣已经凋零,那夜浑身筋脉刺痛的感觉刻骨铭心。

    算算那日正是自己大病醒来一年。

    现在第二朵也开始变得透明。

    这究竟在预示着什么?

    他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觉着时间在催促他前行。

    小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这几日不再和他嬉戏,常在一旁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好似有些伤感。

    他走到那幅画像前,喃喃自语道:“神仙姐姐,我在此一年有余,等着你回来,我长大了,该回家了。”

    无依无靠的人总是会有些寄托,他已将百花谷当做自己的庇护所,但知道该走出去了。

    小白围着安歌转了几圈,突然窜到他的怀里,把脑袋依偎在南宫安歌的胸前,依依不舍。

    他轻抚着小白,柔声道:“小白,等我寻到父母,便回来看你。”

    小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噫噫噫”轻轻的叫着。

    次日清晨,南宫安歌早早起身,将草庐内外认真的打扫了一遍。

    他走到画像前,恭敬施礼道:“神仙姐姐,安歌要走了,等我寻到父母,一定回来,能见着神仙姐姐便最好了。”

    到了百花谷外那处浅滩,他不舍道:“小白,等我回来。”

    小白窜到那块凸起的石头上“呜呜呜”的叫着,满眼尽是不舍之情,似乎很是悲切,又似乎在告别,叮嘱他一路上注意安危。。

    南宫安歌挥挥手,毅然转身向上游走去,就要逆流而上。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峡谷深处,小白在石头上来回转了数圈,最终发出‘呜’的一声长鸣,掉头奔回山缝之中。

    奔跑之时,小白醒目的“紫色长毛”不知为何随风飘落了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