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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古战场(2)

    屏障消散的刹那,一股源自太古的沉寂裹着阴风扑面而来。

    屏障之后,竟是另一番骇人景象??一道巨大深渊横亘眼前,渊宽百丈,峭壁陡立。

    向上望去,不见天光,只有混沌流转的灰雾;向下窥探,幽暗吞噬一切,唯有点点磷火在极深处明灭。

    若是此时二人在高处探视,这道深渊便如一只巨大的眼眸。

    莫震宇与林瑞丰四顾张望,却不见南宫安歌身影。

    “莫非他跌入深渊了?”

    林瑞丰心头一紧,放声高呼:“安歌!安歌!”

    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寂静。

    莫震宇御使金乌神珠沿深渊边缘缓缓飞行,珠光所至,可见峭壁上附着暗紫色苔藓,那些苔藓如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许是金乌神珠的暖光使然,岩壁上无数幽绿光点无声亮起??那是影鳞蜥蜴的鳞片在汲取微光。

    它们自阴影中显形,流线型躯体如凝固的黑暗雕琢,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只在移动时皮下掠过水波般的惨绿幽光。

    下一刻,蜥蜴群如潮水奔涌而来。

    莫震宇一步踏前欲运土系功法防御,脚下却传来心悸的虚无??此地竟隔绝大地之力!

    他当即长剑疾挥,凌厉剑气破空,与蜥蜴利爪悍然相撞,金铁交鸣中蜥蜴尸骸纷落如雨。

    林瑞丰则是狼狈不堪。护身气劲在神出鬼没的攻击下岌岌可危,衣衫撕裂多处。虽然修为不及莫震宇,所幸水系功法未受限制,他剑气过处亦斩落不少蜥蜴。

    “宇哥,真要命啊!还有撒宝物快拿出来……”他疾退至莫震宇身后大叫。

    “蜥蜴畏寒,试寒冰剑气!”

    林瑞丰急运寒冰真意,剑气携霜寒而出,近前蜥蜴果然惊慌退避。

    他见一击奏效,不由心中大喜。奈何这些黑暗之物太多,二人疲于应付。

    林瑞丰心念一动,寒意四起,在“极致水灵根”属性加持下,竟胡乱使出初学的“极致深寒”??四周温度骤降,“哗啦啦”冻落一片影鳞蜥蜴,余众居然四散逃去。

    “我可真是奇才!”他喜形于色。

    然而乐极生悲。这突发寒潮如巨石投入死水,头顶黑暗中瞬间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扑翅声!

    无数哀悼蝠被寒性能量波动吸引,汇成毁灭性的黑色洪流,裹挟侵蚀神魂的无声尖啸当头压下。

    阴寒刺骨,神识震荡。

    林瑞丰转眼脸色煞白。

    莫震宇眼中精光暴涨,并指一点,“金乌之心”骤然搏动。

    灼如烈阳的磅礴热浪轰然扩散,炽白光环席卷而上,哀悼蝠群如雪遇沸汤,在凄厉嘶鸣中纷纷退避,黑暗洪流被硬生生撕开缺口!

    林瑞丰抚胸喘息,再不敢?瑟。

    莫震宇望着衣襟破烂,脸色煞白的林瑞丰问道:“可有受伤?”

    林瑞丰摇摇头,颤声道:“真他妈的……刺激!”

    此后路途顺畅许多。偶有不死心的蜥蜴或蝙蝠袭来,二人已有应对之法,皆能轻松化解。

    无数的铠甲尸骸散布深渊四围。那些尸骸姿态怪异,有的伸手向天,有的蜷缩成团,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二人绕着深渊寻了一大圈,仍一无所获。正当绝望之际,忽然莫震宇好似感应到什么,回头望向身后峭壁,惊诧道:“那是什么……”

    此刻的南宫安歌,正身处深渊之中急速下坠。他虽听见上方呼喊,回应声却如石沉大海。

    这深渊与试炼塔中的体验相似,使人迷失方向,不分上下。四周黑暗浓稠如墨,唯有耳边呼啸的风声证明他仍在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穿透一层冰凉柔韧的屏障。那感觉奇特非常,仿佛穿过一道水膜,又似破卵而出。下坠之势骤然停止。

    待他睁眼,已立于一处奇异所在。

    他站在一处广阔石窟中,顶上悬着的明珠洒下清冷光辉。

    这光却不寻常,照在身上并无暖意,反生寒意。

    正前方古朴石台上,一白发老者闭目端坐,面前棋局黑白交错,竟似有生命般微微浮动。

    石台后的光幕屏障高有数十丈,不像凡间之物,就如一道巨门隔断了时空。

    门的轮廓边缘流淌着如水波、又如极光般的能量纹路,构成一道坚实的结界。

    远远便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咆哮,不是空气的震动,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低频嗡鸣。

    细看之下,结界表面流光溢彩,并非平滑,而是由无数细密、不断生灭的古老符文如锁链般交织而成。

    不时浮现出星辰运转的幻象,又隐有雷电交织。

    屏障前石碑上“既已到此,生死自负”八字殷红如血,那红色竟在缓缓流动。

    南宫安歌静立片刻,不敢惊扰“对局”正酣的老者。

    正思索间,老者忽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缓缓道:“你并非紫云宗弟子,因何来此?”

    南宫安歌恭敬行礼,道:“晚辈是紫云学院弟子,本欲到古战场探宝,不慎误入此地。”

    “紫云学院?”

    老者捻须问道,目光如电,疑道:“不是二十年前起,紫云学院弟子就不得入内了吗?”

    南宫安歌心中忐忑,只得据实以告:“晚辈是与莫离院长的公子莫震宇同来,不知为何他们还未到。”

    “莫离又有了孩子?”

    老者忽然大笑:“哈哈……此地可不是你们该来的。”

    “前辈,这里是?”南宫安歌试探问道。

    老者望向光幕,神色凝重,沉声道:“这里……是虚空之门。”

    南宫安歌神识扫过,发现屏障外有紫色电流闪烁,隐现危险气息,那光幕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不安。

    老者忽然惊诧道:“小天境却有如此强大的神识?!咦……你体内竟有一道桎梏?”

    他眼神骤变,良久才道:“这桎梏不仅压制你的修为,还封印着不可窥探的因果……”

    南宫安歌心中震动,往事浮现脑海,难怪自己的修为总是有些奇妙,忽高忽低。

    他急忙抱拳,请求道:“前辈可否解开此桎梏?还望施以援手……”

    老者摇头道:“不可强解,需心境提升!这桎梏是在保你的命,若非如此,恐怕六年前你已不在人世!”

    南宫安歌大惊失色,幼时那场怪病记忆犹新??昏睡百日方醒,母亲一夜白头却始终不肯说明缘由,只是日日督促他修炼功法。

    自那以后,许多事情都变了……

    还有自己手腕上那突然出现的奇异花朵?

    第七片花瓣已经暗淡了许多……

    他不及细想,紧问道:“前辈,可有其它法子可想?”

    老者正欲再言,光幕忽然剧烈波动,表面符文疯狂流转,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他转头喝道:“贼心不死!消停了二十年又想作甚?”

    言毕,他抬手,轻飘飘一掌压向那躁动不息的光幕。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一声低喝:

    “定!”

    仿佛有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缚而上,那原本暗流涌动的光幕,骤然一僵。

    狂暴的能量被强行禁锢,发出一种沉闷的、被压抑到极致的嗡鸣。

    扭曲的波纹缓缓抚平,好似又归于正常。

    南宫安歌心中震惊,这老者的修为莫测高深,完全超出自己的认知!

    忽然,一道刺目的白色光芒在那看似密不透风的屏障之外凭空闪现,却完全违背常理的渐渐渗透进来……

    老者神色剧变,闪身至南宫安歌身前,急道:“应是为你而来……”

    话未说完,他双手已闪电挥出,瞬间在身前凝聚成一道厚实凝练的无形气障,流光隐隐,仿若铜墙铁壁。

    就在这一刹那,白光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压直刺而来。

    不可思议的景象在眼前展现开来。

    那道白光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以一种平缓而优雅的姿态侵蚀着老者周身的无形气障。

    它不像火焰吞噬纸张,更像水银渗入沙隙,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气障没有崩碎,而是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那声音不像是破裂,而是哀鸣。

    白光所过之处,留下缕缕极细的、扭曲空间的波纹。

    当第一缕白芒终于触及老者的衣袍时,衣袍连同老者的身躯,极其迅速地变得透明、虚化。

    老者满脸惊骇的在那纯粹而诡异的白光中分解、消散。连一丝一毫曾经存在过的证据都未曾留下??好似被凭空抹掉一般。

    南宫安歌惊呆当场,来不及反应,白光已触及他身体。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到来,白光忽然消失,一道灼热印记没入他的体内,同时“哐当”一声,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掉落在地。

    那盒子非金非木,表面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任何影像。

    恰在此时,深渊中又跃出两人,正是焦躁万分的林瑞丰与莫震宇。见南宫安歌呆立原地,方才放下心来。

    原来二人在深渊边寻找安歌时,惊现一道诡异黑影,那黑影仿佛无形无质,忽然逼近。

    慌乱之中二人跌入深渊,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深渊内景象与试炼塔相似,不觉下坠便已到此。

    林瑞丰见南宫安歌神情恍惚,紧张道:“安歌,你傻站着干嘛?别吓我!”

    南宫安歌回过神来,将方才经历娓娓道来。

    莫震宇听后神色凝重:“消失的并非真人……”

    林瑞丰不由全身寒战,颤抖道:“鬼……啊……”

    在疑惑的目光中,莫震宇跃上平台探查后道:“没有温度,没有灰烬,这应是一道分身。听老爹说过,修为至破天境便可化出分身,但能击溃其分身的……”

    话未说完,林瑞丰长舒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若真有鬼,恐怕没命回去了……”

    此时光幕上紫色电流愈发强烈,莫震尝试用令牌打开屏障,却毫无效果!

    林瑞丰好奇伸手去摸,触手之处,并非坚硬,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排斥力,仿佛在推拒着一整座沉重大山。

    不知者无畏!

    南宫安歌只觉莫名的不安之感弥漫全身,急声制止道:“此处诡异至极,屏障后必有巨大危险,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妙。”

    正当三人欲离去时,南宫安歌忽感头痛欲裂,一旦远离石桌便痛不欲生,退回桌旁却又立刻缓解。

    如此反复数次……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莫非安歌是中邪了?!

    学院一再告诫“不得离开学院范围,山中有鬼……”

    莫震宇与林瑞丰遽然想起方才逼得自己跌落此处的诡异黑影。

    南宫安歌也遽然想起拖曳自己进入屏障的那道鬼影!

    三人神色忐忑的静立了半晌。

    忽然,林瑞丰一拍脑袋,大叫道:“哪有鬼?是这盒子作怪!”

    南宫安歌拿起盒子再试,果然能安然远离。

    三人又是面面相觑??这盒子竟是认主了?

    为尽快离开这诡异之地,南宫安歌只得带上盒子。三人跃入深渊,片刻后重返古战场,所幸一路未遇那道鬼影,顺利返回学院。

    南宫安歌对着这个打不开、扔不掉的盒子一筹莫展。

    它不再发光,却与他形影不离??一旦远离便会头痛欲裂。更奇怪的是,每当月圆之夜,盒子上会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仿佛在呼吸一般。

    更为离奇的是自己修炼功法之时,识海里那道已被遗忘的‘不清,不明,不动’的东西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似乎在与虚空之门侵入的印记在融合。

    只是融合似乎不太顺利……

    从此,南宫安歌在夜深人静时皆会感觉头部隐隐作痛,月圆之时尤为强烈,仿佛在提醒他,那日的遭遇并非幻觉。

    莫震宇本想请教父亲,又恐私闯禁地之事败露,犹豫再三,终究作罢。

    南宫安歌也问过小虎,得到的答案是:“我不是万能的,这玩意也没见过!”

    这个神秘的盒子,成了南宫安歌无法摆脱的羁绊,也仿佛一个无声的警告: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再难回头。

    而那个关于虚空之门的秘密,以及老者未说完的话,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也在提醒着他??那日的遭遇,也许只是一个开始。

    自己还有五年多可活!

    需心境提升方可打开禁锢,难怪自己修为难以突破,但禁锢一旦打开,是不是也没命可活?

    盒中究竟藏着什么?为何会认自己为主?

    这一切的背后,又牵扯着怎样的因果?

    答案无人知晓。

    唯有那只黑色盒子,静默地躺在枕边,似乎在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