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安歌忽然得到消息,二皇叔与庄梦月同去太行山脉狩猎,半月后才回。
据说此次狩猎是皇室主导,南宫墨轩想带庄梦月露脸,以获得家族中人认可!
时机已至??醉仙阁最神秘的第九层,终于露出了稍纵即逝的探查缝隙。
子时三刻,夜色如墨,三人如鬼魅般再次隐入醉仙阁对面的暗巷。
眼前的巨阁与往日大相径庭。昔日灯火辉煌楼宇,此刻仅有底层透出几点昏黄,其上楼层尽数没入死寂的黑暗,唯有檐角几盏孤零零的廊灯,在夜风中摇曳。
整座楼阁静默得令人心悸,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猎物上门的陷阱。
莫震宇取出“异能镜”仔细查看,楼阁内与附近皆无人潜伏。
“不知多少神识注视。你真以为我们能瞒天过海?”林孤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凝重。
莫震宇嘴角一咧,指尖不知何时已夹住一道玄奥的银色符?。“看我的!”
他屈指一弹,符?无声燃尽,化作一缕轻烟渗入地面。
就在此时??
“小主……”
一道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带着凝重意味的呼声,直接在南宫安歌的识海深处响起。
“小虎?”南宫安歌心中一凛,心神回应。
“远离那座楼阁……”小虎的声音里再无平日的插科打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古老血脉的警觉与郑重,“那里面……有东西……非常古老,非常……危险。我的灵觉在示警。”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南宫安歌心头蒙上更深的阴影。
但箭在弦上,已不容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这时,以醉仙阁为中心,浓郁的、带着湿冷寒气的白雾毫无征兆地从虚空涌现,迅速弥漫,将整座楼阁吞没。
雾气翻涌,楼阁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扭曲变形,仿佛海市蜃楼,隔绝了内外一切气息与窥探。
“雾隐符,”莫震宇低语,带着一丝得意,“即或大天境的神识,一时三刻也休想穿透。”
南宫安歌无暇多想小虎的警告,机会稍纵即逝。
他身形微动,下一瞬已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融入了那片诡异的浓雾之中,直扑那仿佛通向未知的第九层。
足尖刚踏上九层外冰冷的廊台,一股无形的心悸感便如潮水般轰然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澎湃!
小虎的警告犹在耳边,此刻的感受印证了其真实性。
脑海中,那道曾经的天籁之音再次响起,音色依旧动听,却充满了某种焚心般的急切,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拼命催促着他。
南宫安歌强运《归一心诀》,灵台勉强守住一丝清明。
他的神识如丝线般谨慎探出??再次确认阁内空寂无人后,他指尖泛起微光,无声地撬开一扇雕花木窗,身影如烟般滑入。
阁内的景象,让他瞬间屏息。
与外界的奢华截然不同,这里空旷、古朴,甚至……原始。
没有锦缎,没有珍玩,只有冰冷的、泛着幽光的岩石地面。
穹顶高远,隐没在黑暗中。整个空间的核心,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
一缕清冷、诡异的月光,不知从何处而来,精准无比地投射在石台中心,形成一道凝实的光柱。
抬头望去,屋顶完整,并无天窗??这月光,仿佛是凭空创造出来的!
他压下翻腾的惊骇,迅速环视。四周有蜂巢般的狭窄隔间,无门无户,不知供奉何物,亦或囚禁何物。
这里,绝非凡人居所,更像是一处……祭坛,或是仿制远古的修炼禁地?!
他的目光,最终无法抗拒地回到中央石台。
石台上刻满了繁复到极致的陌生纹路,那些纹路并非死物,在虚幻月光的照射下,竟隐隐有着液体般的流动感。
突然??
石台中心,那些“流动”的纹路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无声无息地汇聚、沉降,渐渐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槽壁光滑,边缘闪烁着微光。
那形状……
南宫安歌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几乎是本能地探手入怀,取出了那个一直贴身收藏的神秘盒子。
尺寸、轮廓,与那凹槽严丝合缝!
脑海中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充满不容抗拒的魔力,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外来意念如同枷锁,瞬间攫住了他的神魂,操控着他的手臂,要将盒子按向凹槽。
“嗡!”
《归一心诀》自行疯狂运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抵抗力量,与那股外力猛烈冲撞!
这诡异的石台似乎要抢夺、吞噬这盒子般,若是如此,自己脑袋岂不是又要炸裂?!
南宫安歌猛地一个激灵,从被操控的状态中挣脱,骇得连退数步,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未知巨物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冷汗浸透了后背。
逃!必须立刻离开!
他慌乱地将盒子收回,转身欲遁。就在这一刹那??
“啊??!!!”
脑海中那动听的声音陡然变调,化作了亿万怨魂叠加在一起的、凄厉到极致的哀嚎与嘶吼!
无数扭曲的面孔、破碎的灵魂影像在他意识中炸开,仿佛打开了通往九幽地狱的大门!
当他踉跄着回到小巷时,终是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双目迷茫无神,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识海中,小虎的声音带着余悸:“小主,你……你刚才接触了……那股气息……我也感到战栗……”
仿佛刚刚从某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爪牙下侥幸逃生。
林孤辰与莫震宇大惊,他们紧盯着迷雾中的阁楼,那里依旧死寂,没有任何追击的迹象。
可眼前的南宫安歌,却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许久,南宫安歌才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讲述了经过,末了,声音嘶哑地喃喃:“那地方……不是人间……是……魔窟……”
醉仙阁的谜团,非但未解,反而化作了更深邃、更令人不安的阴影。
三人迅速撤离,却浑然不知,在他们离去后,醉仙阁那仿佛连接着夜空的屋顶之上,一道模糊的幽影悄然伫立,冰冷的眸光穿透夜幕,无声地注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回到府邸,南宫安歌试图平复心绪,但那无尽的嚎叫与冰冷的恐惧已如附骨之疽,牢牢盘踞在他的神魂深处。闭眼即是炼狱幻象,一股大难临头的窒息感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直至天光微亮,他才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却堕入了更深的噩梦??仙门山峡谷的迷雾、母亲渐行渐远的模糊背影、叶二哥、叶三哥带着诡异慈悲笑容的脸庞不断交替、碎裂、重组……
他被透过窗棂的、温暖的阳光惊醒,猛地坐起,惊觉自己浑身被冷汗浸透,通体冰凉,如同刚从冰窖中捞出。
走出房门,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只有一种彻骨的阴寒从骨髓里渗出。
林孤辰见他出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南宫安歌面色惨白泛青,唇色乌黑,眼窝深陷,双目空洞无神,周身缭绕着一股不祥的死寂之气,仿佛被某种邪祟之物吸走了生机。
南宫安歌想对林孤辰挤出一丝笑容,却刚牵动嘴角,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软倒。
邱老请来了北雍城名医郭老。郭老屏息诊脉许久,花白的眉毛越皱越紧。
“世子脉象……古怪至极!表面乱如麻絮,内里却有一股中正平和的清流自行护住心脉。体寒刺骨,深入骨髓,却非六淫邪气所致……倒像是……魂灵染秽,元气被侵?”
郭老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开了副驱邪固本的方子,却坦言只能尽人事,并无把握。
连续几日汤药灌下,南宫安歌虽悠悠转醒,精神却依旧萎靡不振,那股阴寒之气盘踞在经脉深处,顽固不化。
郭老复诊时,面色凝重如水,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问道:“世子,恕老朽直言,您近日……是否接触过什么不洁之物,或踏入过某些……不应踏足的禁忌之地?”
南宫安歌无法明言醉仙阁九层之事,只能报以苦涩的沉默。
郭老沉吟良久,仿佛下定了决心,郑重取出一个紫檀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温润、隐有云纹流转的丹药。
“此乃‘辟邪丹’,是多年前一位昆仑山得道修士云游至此,我偶得机缘所获,据说能祛除阴邪,扶正本源。若此丹仍无效……恐怕,唯有求助聚贤阁的姬家主,或有一线之法。”
丹药入腹,初时如温水化开,随即一股纯阳暖流自丹田升起,缓缓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如跗骨之蛆般的阴寒之气终于开始丝丝缕缕地消散。
此丹之珍贵,不言而喻!邱老对着郭老,深深一揖到地,老眼之中尽是感激。
郭老连忙双手扶起:“邱兄万万不可!三皇子仁心泽被苍生,世子年少英杰,乃国之栋梁。老朽能略尽绵薄,是分内之事,亦是医者本分。”
他转向勉强坐起的南宫安歌,目光殷切,“只愿世子早日康复,将来,方能担得起这护国护民之重任。”
“护国护民……”这四个字,重重地敲在南宫安歌的心上。
所有过往忽然淡去,他对这座城、这个国家有了新的认知。
这里是父亲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守护的地方。
责任与羁绊,从未如此刻般清晰、真实而沉重。
邱老送郭老出门后,莫震宇拿起那只引发祸事的盒子,在手中翻来覆去,试图看穿其奥秘。
“这玩意到底什么来历?上次爆发出那般毁天灭地的力量,这次又和那鬼地方的石台产生共鸣……难道说,醉仙阁九楼,才是它真正的归属?”
南宫安歌缓缓点头,声音依旧带着虚弱:“我亦同感。只要接近第九层,脑海中的声音便会出现,试图操控我的意志。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亲手将它放了上去。幸而这盒子已与我心血相连,强行分离会引发神魂剧痛,我才挣脱回来。”
林孤辰一直沉默,脑海中飞速回溯着过往。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你们可还记得,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疯癫相士??赛半仙?”
莫震宇挠头:“记得是记得,可他神神叨叨的,具体说了啥记不清了。”
南宫安歌却轻声念了出来:“逍遥少年游,五彩动神州,风云何处起,天机不可漏……”
“天机……”南宫安歌猛地一震,想起在黑水城时……
自己试图强行窥探叶三哥识海深处,也曾蓦地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战栗,那时就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响起,提及的不正是“天机”二字吗?
那种触及禁忌、引动未知存在的恐惧之感,与在醉仙阁九层时的感受,何其相似!
“莫非……这一切,真与‘天机’有关……”南宫安歌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惊悸。
林孤辰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只盒子,沉声道:“未必没有可能。这些事件看似孤立巧合,但天下之事本就诸多巧合。那赛半仙看似疯癫,为何偏偏要在闹市设下那‘天机泄露处’的布幡?而事后,即刻离去,连那招牌也一并扯去……”
莫震宇听得头大,急躁道:“事情越绕越复杂,我是理不清这团乱麻了!我只知道老话常说,天机不可泄露,窥探者必遭反噬,泄密者必有大祸临头……”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小主……”南宫安歌识海里忽然传来小虎的呼声。
“小虎?”
“远离那座楼阁……”小虎收敛了平日的撒科打诨,郑重道,“本尊有不祥之感!”
片刻后,南宫安歌眼中虚弱渐褪,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既然暗中追查幽冥殿如此艰难,步步被动。那么,从此刻起,换我们执棋……”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该走动一下了!等他们现身,我们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