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雍城内,醉仙楼的客人早已散去,灯火暗淡,此刻,醉仙楼宛如一座沉默的巨兽,安静的俯卧湖边。
此刻,醉仙阁外围,十二名黑衣人隐在黑暗中,在他们的眼中皆有非人般金芒闪耀。
醉仙阁顶层,那传说中的第九层,今夜终于迎来了访客。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仿佛连时间都缓了下来。
数道身影无声地围在阁楼正中央的石桌旁,气息晦涩难明。
东侧,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正是幽冥殿大长老冥辰,静默得如同一片深沉的阴影。
北面,三长老冷泉与四长老水寒并肩而立,眼神闪烁。
南侧,那位同样覆着面具的紫衣女子静立不动。
而西侧,一位身形消瘦、个子不高的灰衣老者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石桌。
桌上,静静放着一个刻满符文的木盒,正是当初用来隔离南宫安歌身上神秘盒子的那个木盒。
“庄梦蝶,”灰衣老者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你确信,内里便是我们苦等多年的‘天机’?”
庄梦蝶以原本柔和的声线道:“寒老,此盒表面的暗纹,与这天机阁内遍布的纹路有九成相似。属下确信,此物正是‘天机’无疑。”
“九成相似,便可断定?”
寒老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雪,寒气刺骨,“若是错了,惊扰乃至毁坏了这天机阁,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一旁的冥辰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颤,关切地望向庄梦蝶。
庄梦蝶知道事关重大,倒是未计较寒老的语气不善。
她坦然回道:“寒老息怒!天机暗纹本就玄奥复杂,我亦不敢妄言万全。只因事关重大,唯恐有失,才不得不惊动您老人家法驾……”
寒老周身凌厉的气息稍稍收敛,缓缓道:“老夫闭关近三百载,出关后一直守护殿主左右。如今殿主真身正值闭关关键时期,老夫本不该轻离。但‘天机’之事,干系太大……一得消息,我便即刻赶来。若真是‘天机’便好,若是假的……”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今日,尔等便需拼尽性命,也要护得这天机阁周全。”
所有人均屏息凝神,重重点头。
庄梦蝶不再多言,口中开始吟诵一段古老而晦涩的咒文。
桌面上那木盒子应声缓缓开启,一个奇特的黑色盒子从中徐徐悬浮而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悬浮的物体,空气刹那间凝固。
那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盒子表面,隐约有暗红色的血丝在流动,被一层极淡的光晕包裹着。
寒老仔细查看半晌,终是点头示意!
庄梦蝶玉手一引,黑色盒子一点点朝着石桌正中央移去,最终稳稳停在正上方。
一道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清冷月光,恰好如光柱般笔直地照射在其上。
月光如水,包裹着盒子,它静静悬浮,暂无任何异动。
但此时,石桌上那些原本静止的繁复纹路,竟仿佛活过来一般!
并非纹路在移动,而是整个石桌桌面好似无数精密构件组成,开始有规律地转动、组合。
几次变换后,桌面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凹槽,其大小与空中悬浮的金属物严丝合缝。
庄梦蝶再次看向寒老,眼神请示。寒老微微颔首。
得到准许,她玉手凌空一点。那悬浮的盒子开始缓缓下沉,精准地落向那个凹槽。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几乎停止,眼睛一眨不眨,全身真气暗涌,如临大敌,死死盯着那缓慢降落的“天机”。
盒子越是接近凹槽,阁楼内的气氛便越是压抑凝固,落针可闻,时间仿佛被拉长。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契合声响起。盒子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凹槽之中。
石桌的机括再次运转,纹路流动,最终恢复了平静,只在中央留下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孔。
那道月光不偏不倚,正好投射进小孔之中。
直到此时,周围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才略微一松,几声细微的、压抑许久的呼气声响起。
庄梦蝶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寒老……”
寒老凝神感知了片刻,一直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天机阁未有排斥之意……此物,确是‘天机’无疑。”
众人眼中终于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
寒老继而问道:“‘天机’已现,‘天机之意’何在?”
庄梦蝶道:“禀寒老,‘天机之意’早已探明,叶家兄弟应在黑水城中。此前因未寻获‘天机’本体,不敢轻举妄动。”
寒老颔首:“既然如此,此事便不需老夫亲自出手了。庄副殿主,交由你全权负责。待‘天机之意’带回,再请示殿主,何时开启这‘天机’。”
庄梦蝶即刻应道:“寒老放心,黑水城早已在我等掌控之中。我即刻派人将‘天机之意’带回!但主上曾言不得惊扰黑水城?”
寒老略一沉吟,道:“如此大事,闹些动静出来倒是无妨。”
庄梦蝶颔首回应,心中已在盘算。
寒老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便留下一位‘血卫’相助,虽然其修为尚未完全恢复,却是死士。”
庄梦蝶即刻谢过。
寒老点了点头,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方才不敢分神……这‘天机’之上,为何会沾染凡人的精血?若有异血污秽,即便寻得‘天机之意’,恐怕也会阻碍‘天机’开启。”
庄梦蝶连忙解释:“回寒老,此乃南宫家世子南宫安歌的精血。这‘天机’本为他意外所得,彼此绑定,难以分离。为暂时阻断联系,便于夺取,才出此下策,以其精血暂时蒙蔽‘天机’灵性。事后属下也曾尝试清除这些精血,奈何‘天机’玄奥,用尽手段也无法祛除,仿佛……仿佛它们之间已产生了某种契约联系。”
寒老闻言,沉吟片刻才道:“‘天机’乃‘神殿’所造,既择定引路之人,自然会锁定其身心,互为牵绊,方能被顺利引入此界。如今‘天机’既已归位,锁定本应解除。但这盒上精血仍纠缠不休,恐怕是‘天机’仍单方面认其为主,不肯彻底放开。看来……唯有将南宫安歌本人带至此地,方能彻底收回这些精血。”
庄梦蝶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懊悔:“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一念之仁放他离开。我亲自去将他‘请’来便是。”
寒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影一晃,竟如鬼魅般凭空消失。醉仙阁外十一名黑衣人紧随而去。
一直憋着没敢说话的冷泉这才凑上前,语气带着谄媚:“副殿主英明!寻回天机,此乃盖世奇功,我幽冥殿霸业可成!”
一旁的水寒则要谨慎得多:“副殿主,那南宫安歌……似乎并不简单,您还需多加小心。”
庄梦蝶语气不屑:“不过是看在那老狐狸的面子上,陪他家的晚辈玩玩罢了。”
冷泉立刻表忠心:“何需副殿主亲自出手!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这便去将他擒来,献于座下!”
水寒仍是嘀咕:“还是谨慎为妙,那南宫安歌……”
庄梦蝶打断他们:“好了,此事我自有分寸。黑水城之事,倒要劳烦二位长老跑一趟了。”
冷泉急忙应承:“属下领命!定不负副殿主所托!”
水寒则更关心实际好处:“副殿主大人,那之前答应我们的奖赏……”
庄梦蝶似乎懒得再多费唇舌,随手取出两个锦盒置于桌上。
二老告谢离开,却私下发起牢骚来。
冷泉嘟囔道:“辛辛苦苦才得到这点奖赏,哎!”
水寒也叹气:“不是巴掌拍得响,哪里有奖赏?!”
二人异口同声叹道:“难啊!”
……
此时,尚未离开的庄梦蝶道:“冥辰,那二老不堪重任,黑水城之事,还需你亲自去一趟。”
冥辰默然不语,只微微点头。
夜色更深,重重楼阁再次陷入死寂,唯有那束冰冷的月光,依旧执拗地照射在石桌中央的小孔上,仿佛在无声地滋养着什么。
月光透过小孔渗入,覆盖那被称为“天机”的盒子。
其表面那些暗红色的精血,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环绕流动得越发急促起来。
若是侧耳细听,在这极致的寂静中,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欢腾跳跃的私语声,正从石桌深处隐隐传来……
连夜赶回北雍城的南宫安歌,忽觉识海中猛地一震!
那消失已久的天籁之音,似乎回来了一瞬。
万幸,那声音并未持续,如同错觉般一闪即逝。
他刚回到府邸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邱老便急急迎了出来。
原来林孤辰与莫震宇已先一步回府,告知邱老安歌会迟归几日,老人便日日守在门内,翘首以盼。
几人相见,自然说起别后经历。
南宫安歌忧道:“那盒子被幽冥殿所得,我虽脱离其控制,却隐约觉得做错了什么,这盒子由古战场而来,三百年前那场大战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莫震宇正欲得意地展示一番自己的“博学”,突然??
一道寒光破窗而入!“夺”的一声,一件东西深深钉入房柱之上。
几人脸色一变,瞬间持剑掠出屋外。
然而夜色沉沉,四周寂寥,不见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