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跃上树梢,只见天边几个黑点正朝这个方向移动。
她轻盈落地,雀跃道:“这下可有得玩了,来了好些异乡人,咱们去会会他们!”
小白这些日子与灵儿形影不离,只要觉得好玩的事都愿意尝试,当即点头:“姐姐说怎么玩,我们就怎么玩。”
小天却皱着小脸:“爹爹交代过,遇见生人要当心。”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去。
灵儿冲他背影扮了个鬼脸:“胆小鬼……”
说着话拉起小白就往路旁躲去。
风声裹挟着马蹄声由远及近,五骑骏马飞驰而来,正是幽冥殿慕白一行。
慕白一马当先,仰头饮了口壶中酒:“柳如烟,‘伏特’酒可谓佳酿,果然妙极,就要进入雪原了,多亏有它提神取暖。”
柳如烟轻笑:“平日不见你贪杯,这一路上倒是喝得最勤。前路还长,省着些喝。”
慕白朗笑:“你这酒虽好,却让人越喝越馋……”
骏马如电,谈笑间已来到龚家族人聚居的山坡前不远处。
忽然马匹受惊,扬蹄长嘶。慕白紧握缰绳,身形在空中一荡,足尖轻点马背,这才稳住坐骑。
道旁闪出数名持刀大汉,厉声喝道:“何人敢闯狼主地盘?”
慕白见状轻笑收势,此情此景,必须吟诗一首。
他朗声吟道:“万里荒野孤影绝,忽逢山脊立残阳……妙极,妙极!”
柳如烟几人也跟着笑起来。连日常冷峻沉默的墨影也嘴角微扬。
持刀汉子们面面相觑??这些人不该被吓住吗?怎会吟起诗来?
小姐只说吓唬一下,这下该如何是好?
“没意思……”
“真没意思……”
灵儿与小白从草丛里钻出来,都撅着嘴,满脸扫兴。
慕白打趣道:“两位小姑娘莫非想要打劫?”
“哼!”灵儿瞪了慕白一眼。
“哼!”小白也学着瞪了一眼。
慕白颜忽微笑,环顾四周,感慨道:“奔波数千里,没想到在雪原边还能遇见如此有趣之人。”
灵儿见他气度从容,谈笑自若,心知吓不住了。
她扬声问道:“穿白衣服的哥哥,来此所为何事?”
慕白唇角微扬:“小姑娘,我们不过是过路客,打算往雪原去。你是此地主人,何不行个方便,让我等稍作歇息?”
灵儿撇嘴:“谁知你们是好人、坏人,留你们下来可不妥当。”
小白在一旁帮腔评论:
“就是,就是……
白衣服哥哥看着面善,那位姐姐也不错,几个黑衣服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此刻,墨影、幽绝与绝影心理阴影顿生。
慕百哈哈大笑起来。
“古人所言不虚:
马要鞍装,人要衣装!
若有黄金三章,随便你怎么装!”
柳如烟忍俊不禁:“两个小姑娘真是有趣。就在此歇脚,正好打听雪原消息。”
灵儿急了:“我还没答应留你们呢,你怎就自作主张?”
慕白更是笑道:“这天地又没写着你的名字,我们在此停留还需要你准许不成?”
灵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叉腰鼓腮,眉头紧皱。
小白轻轻摇晃她的肩膀:“灵儿别生气,我们不与他们玩就是。”
她伸手时,藏在衣袖中的一串木色手链露了出来。
慕白一见大惊:“你这手链从何而来?”
话音未落,人已闪至小白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小白猝不及防,手腕被牢牢握住挣脱不得。
灵儿见小白被制,以为慕白要对她不利,双刀疾射而出。
慕白正盯着手链出神,没料到这看似可爱的小姑娘会突然发难,急忙拽着小白侧身闪避。
灵儿还要再攻,柳如烟已飞身而至,一招击落双刀:“姑娘住手!”
那边守护的汉子们见小姐动手,刚要上前已被墨影等人控制,动弹不得。
灵儿未料己方顷刻间全军覆没!哇的哭出声来:
“就会欺负我爹爹不在家!等我爹爹回来一定揍你们!”
小白见灵儿哭了,也急声道:“就知道欺负我们小,等我哥哥姐姐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慕白还未及解释,两个小姑娘一唱一和,又哭又闹,把他弄得一头雾水。
这时远处奔来一群手持长枪、猎刀和弓弩的人,边跑边喊:“哪来的贼人!快放了灵儿和小白!”
慕白无奈摇头,松开小白手腕:
“我只是想问这手链的来历。这是我一位故友之物,怎会在你手上?”
小白揉着发红手腕,瞪着慕白:
“这是姐姐送我的辟邪之物,怎成了你故友之物?”
慕白心中疑惑更甚,急问道:“你姐姐是谁?可否请来一见?”
小白举起手腕,气道:“你弄疼我还没道歉,怎又打起我姐姐的主意?”
慕白正要开口,柳如烟忙上前拉住他,对小白躬身施礼:
“姑娘,方才确是我们莽撞了。我代他赔个不是。这手链本是我教圣女信物,我们担心她的安危,这才心急相问。”
灵儿见柳如烟态度诚恳,方才也只是打落她的双刀并未伤人,一旁劝道:“这位姐姐还算明事理,小白你就告诉她吧。”
小白本就心思简单,即刻如实相告:“什么圣女,这手链就是我姐姐送的。她去雪原城了,不知何时回来。”
慕白继续追问:“你姐姐长何模样?”
提到姐姐,小白顿时眉开眼笑:
“我家姐姐可是天下最美的人,要说模样,只有天上的仙女能比!”
慕白闻言心中已确定八、九分,笑道:“你姐姐可是叫雪千寻?”
小白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会知道我姐姐名字?你真是她的朋友?”
慕白不由朗声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圣女原来也在雪原。卫老神机妙算,佩服,佩服!”
在他想来,卫老传讯应是来此协助圣女……
眼看误会解除,对方又自称是雪千寻的旧识,灵儿便不再多问他们的来历,热情地邀请众人到自己的住处歇息。
小白更是放下了所有防备,叽叽喳喳地将这些日子和姐姐在荒野中的经历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来自百花谷。
慕白听着,心中暗自惊奇:“雪千寻何时多了一个妹妹?她说那位哥哥又是谁?”
小白习惯了对南宫安歌以哥哥相称,倒是未提及他的名字。
几人在灵儿家中住了一晚,次日便决定动身前往雪原城……
融界山,雪原城。
刚下了一场大雪,好在此地气候特别,地上的积雪正慢慢融化。
王中山又被家主召见,独自一人急匆匆地向山上走去,心里琢磨着家主再次召见所为何事,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就在他刚踏进王家大院之时,龚家的侧门里却冲出一队武者,急匆匆地向山下奔去……
王家主依旧满面笑容,寒暄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跟着狼主一起的年轻人很是面生,你可认得?”
王中山心念疾转,答道:“那是狼主带来的人,我并不熟悉。”
王家主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山哥,我们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不说两家话……”
王中山还想再解释,王家主却忽然打断他,望着窗外道:“下雪了,你就在我家里住上几天,等狼主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雪千寻正站在阁楼窗边,望着窗外白雪覆盖、错落有致的街道出神,忽然看见一队人马朝着小巷疾驰而来,片刻功夫已到院外。
心中暗道不妙:“又出事了?”
这帮护卫搜遍了整个屋子,一无所获,只能灰溜溜地撤了出去,但却没走远,持刀守在院外。
俯身屋顶的雪千寻从屋后飞落到后巷,匆匆离去。
雪原城本就不大,她一个陌生女子,又能去哪里?
龚家主听了汇报,骂道:“王家这是要反了!竟敢收留异乡来客,还混进队伍里!”
黄家主一双小眼睛眨了眨,冷声道:“那个被赶出队伍的是我黄家的人,好酒贪色,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发现了这等秘密。”
龚家主问道:“狼主倒是不惧,但带陌生人必有所图!”
龚家主面色阴沉:“先找到王中山和那女子再说。只要人赃并获,王家主就无从狡辩。这雪原城的生意得重新分配。”
黄家主道:“恐怕王家打的算盘,远不止这么简单……”
龚家主心中仍念着几家数百年的交情,听了他的话,摆手道:“我心中有数,王家翻不起什么大浪。”
雪千寻在城中四处躲避,眼看天色渐晚,只好混在人群中出了城,朝着城外藏匿雪车的村子走去。
这村子住的也是王家族人,当初他们曾在这户人家稍作停留,喝了杯热茶。
雪千寻希望这户人家能收留她躲藏几天,否则真是无处容身了。
她轻轻敲响了大门。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啊?”
“大娘,开开门,我是狼主的朋友……”
门内的妇人一听到“狼主”二字,竟哭了起来。
她打开门,泣声道:“我们家跟狼主交情很深,这次被人告发了……我当家的被家主叫去问话,回来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中年男子浑身缠着染血的布条,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眼神涣散,果然只剩半条命了。
雪千寻急忙让大娘打来热水,亲手为男子清理伤口。
男子气若游丝地说:“我对不起狼主……可他们用我家里人的命来威胁,我没办法啊……”说着,一行热泪滚落下来。
雪千寻悲愤交加,安慰道:“大叔,您安心养伤,性命已无大碍。狼主的事不能怪您,是我们连累了您!”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屋外忽然传来阵阵猎狗的狂吠。
雪千寻从床上一跃而起,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从雪原城方向来了许多人马,眼看就要进入村子。
雪千寻心道不好,如果自己被发现,势必又会连累大娘一家。
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来的这群人正是龚家的护卫队。直接包围了大娘家院子。
龚家主骑马趾高气扬,不紧不慢地来到门外。
随从高声吼道:“快把异乡人交出来!还能饶你们一条活路!”
大娘披着冬衣打开门,忐忑地回道:“龚家主,我们都是本分人,哪里还敢收留外人?”
龚家主冷哼一声,挥了挥手。护卫们鱼贯而入,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折腾了一阵,又都退了出来??
屋里除了躺在床上的受伤男子,根本没有陌生人的影子。
龚家主盯着大娘看了一眼,见她并未露出慌张的神色,心中暗忖:除了这里,那女人还能逃到哪儿去?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嘹亮的狼嚎,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