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煜宸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这位因嫡长子身份侥幸登基的君王,此刻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顾清卫闪身护驾:“陛下莫慌,想必是先祖遗物。”他趋前细观,见牌位旁还有数行小字:
“南宫历代家主:此棺乃紫云峰所得万年寒玉,入之可淬体延年。
功法要诀与家族密函俱藏其中。
闭棺半日即出,切莫贪恋。
寒玉至阴,久则反噬。
机缘深浅,各凭造化……”
暖玉清辉下,寒棺泛着幽幽冷光,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开启宿命之人。
南宫煜宸听完顾清卫念出的文字,这才长舒一口气,暗自腹诽:
“先祖啊先祖,传个功法何必弄得这般诡谲,险些将朕吓破胆......”
顾清卫仔细查验白玉寒棺,只见棺身除了几处细微气孔,与寻常棺椁并无二致。
说好的密函传承更是踪影全无,不禁心生疑窦:莫非早已被人盗走?或是被先帝取走?
“先祖既作此安排,必有深意。”
南宫煜宸已恢复镇定,“纵无密函,这万年寒玉亦能助益修为。
卫爱卿且为朕护法,料想不会有何差池。”
顾清卫略作思忖,躬身应道:“陛下放心,臣必当谨慎守护。”
南宫煜宸迫不及待地褪去靴履外袍,只着中衣躺入棺中。
顾清卫缓缓合上棺盖,在旁闭目静坐,神识覆盖着这方寸之地。
寒玉棺内,南宫煜宸甫一躺定,便觉道道精纯灵力流转周身。
他正待运功调息,棺盖内壁忽然泛起莹光,浮现数行金字:
“南宫一族崛起于中土,承紫云道统......”
开篇数语便令南宫煜宸心神激荡。紫云峰??
那可是凡尘武者遥不可及的圣地!
然而金字仅显现数行,记述先祖拜师始末后,又现新文:
“南宫家主欲得真传,需以血为契,以防外泄......”
南宫煜宸不疑有他,咬破指尖在玉棺上一抹。
鲜血竟如渗入沙土般消融无踪,棺壁随即浮现密密麻麻的功法要诀。
“老祖宗当真深谋远虑!”他暗自赞叹。
一个时辰后,金字渐隐。
正当南宫煜宸欲潜心参悟时,棺壁再现金文:
“中土本为修仙净土,奈何上古变故,灵脉枯竭......
老夫偶得长生秘术,后世子孙若有机缘......”
“长生”二字如惊雷贯耳,南宫煜宸呼吸骤急。
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渴求长生?
只是传说需集齐五行神剑方能重启仙途,自觉希望渺茫。
如今先祖竟留有长生秘术......
就在他心神摇曳之际,棺内忽起薄雾,一道亘古之音在密室回荡:“吾之血脉,可愿长生?”
南宫煜宸如闻仙乐,痴痴呓语:
“岂有不愿之理......”
此刻他已陷入玄妙幻境,浑然不觉心神正被某种力量悄然侵蚀。
外间护法的顾清卫闻声警觉,锐目如电扫视密室,却未见异常。
待见玉棺气孔渗出缕缕诡雾,当即色变:
“不好!是摄魂雾!”
他疾步上前掀开棺盖,只见南宫煜宸面带痴笑,神智已失。
顾清卫不敢怠慢,一把将皇帝提出棺外。
正要施法救治,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不悦:“时辰未至,何以擅离?”
顾清卫心头巨震。他已是中天境修为,竟无法感知声音来源。莫非今日遇上了通天大能?
“陛下,方才您险些被迷魂雾所控。”他急声解释,搀起尚在迷茫的南宫煜宸欲往甬道退去。
“还不归位!?南宫子孙违逆祖训,是要造反不成?”
那声音陡然转厉,音波震得二人头痛欲裂。
南宫煜宸这才清醒几分,颤声道:“爱卿,这该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甬道口轰然落下巨石,断绝去路。
顾清卫心知已入彀中,沉声道:“陛下稍安,待臣入棺一探。”
不待南宫煜宸阻拦,他已纵身入棺,缓缓合上棺盖。
“既已悔悟,何不续承道统?”那声音转缓。
南宫煜宸惶惶不安地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入玉棺。雾气再起,石门却纹丝不动。
“完承道统,自当开门。”那声音带着蛊惑。
棺内忽传来顾清卫决然之声:“臣若心神失守,请陛下......格杀勿论!”
南宫煜宸闻言震颤,喉头哽咽难言。
这半日光阴,漫长得如同数载。
当时辰终至,石门轰然开启。
南宫煜宸不及查看顾清卫状况,夺路而逃。
“封禁祖祠!无朕手谕,擅出入者格杀勿论!”
帝王的嘶吼在夜色中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南宫煜宸踉跄着冲出祖宅,径直闯入不远处的姬家大院。
姬家护卫见圣驾突至,慌忙迎入正厅,急报家主。
姬家新任家主林寰翰自睡梦中惊醒,披衣疾步而出。
南宫煜宸屏退左右,厅中只余二人对坐。摇曳的烛光将皇帝惊魂未定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南宫长宇听完这段秘辛,眉头深锁,良久方道:“父皇是说,后来逼迫您四处征战的,便是这神秘人?”
南宫煜宸抚着心口,仿佛仍能感受到当年的恐惧:“那日顾清卫舍身相救,自己却迷失了神智。
朕本以为只要离开归山,便能逃过一劫,谁知不久便传来神剑现世的消息。
朕尚在犹豫是否出兵渤海,那神秘人竟夜闯寝宫......”
太上皇的声音陡然发颤:“朕从梦中惊醒,就见一道黑影立在榻前。
那双眼睛......
冷得像万年寒冰。
若他想要朕的性命……
不过弹指之间。”
南宫长宇不禁屏息。
“他斥责朕违逆祖训,带外人入密室,更让他人顶替接受传承,按律当诛。但他说......”
南宫煜宸的指甲深掐入扶手,“北雍不能轻易易主,只要朕……遵他的号令,前事可既往不咎。”
“所以吞并渤海,进犯南楚......”
“都是他的指令。”南宫煜宸颓然垂首,“可当南楚战事受阻,他又突然命朕转攻西域。
西域地广人稀,与北雍素无仇怨,朕至今不解其意。
许是他对朕已生不满,这才下令要朕重回归山接受传承......”
烛花爆响,惊得南宫长宇浑身一颤。
“归山?不就是自投罗网?”他失声道。
“正是!”南宫煜宸激动地抓住龙椅,“朕思前想后,唯有诈死脱身。
这也是朕立下新规,禁止后世子孙回归山祭祖的缘由......”
长叹声中,这位隐忍三十载的皇帝终于瘫坐在龙椅里,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南宫长宇沉吟片刻,忽然目光如炬:“父皇既知此人可怕,为何还要冒险推行那些计划?”
“长生......”
南宫煜宸眼中泛起诡异光彩,“他许诺事成之后,赐朕长生秘术。”
但南宫长宇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他继位三十余年,从未回归山祭祖,按说早该被那神秘人控制,可对方却始终未曾现身。
这一切,似乎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厅内烛火摇曳,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两团纠缠的谜影。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南宫长宇眉宇间的凝重。
父皇的话语,以及那关于老祖“一统中土”的遗训,如同鬼魅般在他心头萦绕。
“若每一位君主继位,都需接受那所谓的‘传承’……这遗训,当真是老祖的本意么?”
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滋生,“或许??
我南宫家族数百年来,都只是某个神秘存在手中的提线木偶……”
想到这里,南宫长宇不由打了个寒颤,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归山!
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那座被刻意遗忘的故地??归山镇。
他抬起眼,看向侍立一旁的顾连英:“连英,关于归山……你,知道多少?”
顾连英神色一凛,躬身道:“陛下,当年太上皇突然下令,将聚贤阁迁出归山,并严禁皇室中人返回,臣便觉此事非同小可。
恰逢那时,家父顾清卫……离奇失踪。臣初掌玄镜台,根基未稳,不敢贸然深查。
如今,我玄武暗卫的耳目已遍布中土,唯独归山镇……
派去的人,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若非臣职责在身,不得擅离,真想亲自去探个究竟。”
南宫长宇默然。布置暗哨非一日之功,需得长期潜伏,融入市井,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
“聚贤阁……或许知道些什么。”顾连英沉吟片刻,低声道。
“姬家与我南宫家乃数百年世交,祖训便是世代辅佐。
父皇当年是因那神秘人之事,为求稳妥,才说服他们举族迁来北雍。”
南宫长宇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信任,“姬家极重声誉,虽未必事事顺从,但背信弃义之事,他们应当做不出来。”
顾连英点头:“臣起初也怀疑过聚贤阁,但其中诸多关节,确实难以解释……”
“即便如此,依旧疑点重重。”南宫长宇思忖着,眉间忧色更深。
北雍城外,太山行宫,聚贤阁!
自姬婉晴被幽冥殿神秘女子带走,聚贤阁内部便暗流涌动。
争夺炎帝剑失败,大小姐被掳,这个北方豪族的前景,骤然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如今的聚贤阁,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姬若渊自归来后便闭门不出,严令族中子弟潜心修炼,非必要不得外出,俨然一副备战姿态。
然而,立春刚过,他最不愿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幽冥殿的使者,如同黑色的兀鹫,降临聚贤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