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不罚反赏,顾窈心慌慌(第1/2页)
房檐下的铜铃在寒风中轻响,像敲在顾窈心尖上的鼓点。
宣政殿的门由内侍轻轻推开,一股浓重的墨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顾窈敛了敛神,依着宫规稳步上前,在离御案三丈处停下,双膝缓缓跪地,“臣顾窈,叩见圣上,问圣躬安。”
宣政殿安静地可怕,檀香混着墨香萦绕鼻尖,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梁承朝没有叫她起来,顾窈只好默默跪着。
她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降职、贬黜、甚至罢官流放。
那日和离案了结后,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说她一个女官,竟敢撺掇皇后与皇上和离,是自寻死路。
她也知道她帮助皇后和皇上和离的事情,已经大大得罪了皇上。今天这一步是必不可免的,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也看淡了不少。
可上首的帝王始终一言不发,只静静地批阅着手中的奏折。
顾窈不敢抬头,只能死死攥着官袍的边角,跪的愈发恭敬,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膝盖早已麻木,痛感顺着腿骨蔓延上来,酸麻胀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她支撑不住。
可她咬牙忍着,脊背依旧挺直如松。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日影悄然西斜,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御案后的批阅声终于停了。顾窈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道迟来的降罪旨意。
可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梁承朝反而轻笑道:“如今,这一幕倒是和朕初遇你时有些像,当时在船上,你也是这般恭敬的跪在一旁,朕让你过来陪朕下棋,你腿麻的险些站不住。”
顾窈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只能低头称是。
梁承朝换来大太监长思,给顾窈赐了座,让他扶着顾窈坐好。
然后温声道:“安抚女子军的后续事宜,你办得很妥当,想要什么赏赐?”
顾窈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闯下这么大的祸,逼着皇上跟皇后和离了,她都不奢求皇上会免了她的罪,却不想皇上竟要赏赐她?
顾窈下意识地抬头,撞进梁承朝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素来带着冷意的眸子如今是她看不懂的高深莫测。
不等她回神,帝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你既已领皇商职权,晋为正三品,今日起,朕再予你一项特权。”
“国家盐税,从今往后,交由你全权管理。”
“盐……盐税?”
顾窈失声开口,盐税乃国之根本,历朝历代皆由皇亲国戚或肱骨老臣执掌,从未有过女子染指的先例,更何况她还是个刚触怒过龙颜、资历尚浅的三品官员。
梁承朝看着她眼中的震惊,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顾窈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还是长思在一旁提醒她道:“顾大人还不接旨?”
顾窈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重重叩首,“臣、臣罪该万死,怎敢领此殊荣?和离一案,臣逾矩犯上,还请圣上降罪,盐税之职,臣万万不敢接。”
“怎么?”帝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他缓缓靠向龙椅,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御案上的玉镇纸,“高兴傻了?”
顾窈抬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梁承昭确实在笑,嘴角勾起一道浅淡的弧度,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像结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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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她后颈发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但君命如山,她没有选择。
若是执意推辞,只会触怒龙颜,落得个不识好歹的下场,恐怕连现在的安稳都保不住。
顾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与恐惧,缓缓伏跪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臣……遵旨。谢圣上隆恩。”
梁承朝颔首:“起来吧。明日起,盐铁司归你管辖,所需人手,可从六部抽调,朕准你便宜行事。”
他说罢,便吩咐顾窈退下了。
御书房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顾窈揣着满心的疑窦,脚步虚浮地走在宫道上。
晚风卷着落叶掠过青砖,寒意顺着衣摆钻进骨子里,却远不及她心头的茫然刺骨。
她下意识地拐向未央宫的方向,想着或许皇后娘娘能知晓几分帝王的心思,毕竟这场和离案的核心是她,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的谏官。
越走越近,才发现昔日灯火通明的未央宫竟一片沉寂,宫门前的鎏金铜狮蒙了层薄尘。
顾窈这才恍惚想起,皇后娘娘已迁出未央宫,遵圣上旨意,往京郊的静心寺带发修行去了。
宫道两旁的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青石板上。
皇后远走,帝王心思难测,自己手握重权却如履薄冰,前路茫茫,竟不知该向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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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的龙涎香渐渐淡去,只剩墨香与残烛的气息缠绕。
梁承昭靠在龙椅上,指腹用力按压着眉心,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长思体贴的递上一杯去火的茶,放在梁承朝的面前。
梁承朝回过神,问道:“皇后在白马寺,过得还好?”
他呷了口凉茶,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压下了几分心火。
长思躬身立在一旁,回话恭敬而稳妥:“回皇上,娘娘在寺中一切安好。虽是带发修行,日常只伴着青灯古佛,却比在宫中自在许多。之前缠身的旧疾没再发作,太医院配的药,娘娘近来也只偶尔用些。”
“容姑姑说,娘娘还在闲时捡起了年少时练的花枪,每日清晨在寺后空地上比划一阵,气色一日好过一日,瞧着倒是比在宫中时康健多了。”
“花枪……”
梁承昭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上的龙纹浮雕。
可入宫这些年,深宫的规矩与算计,早就磨去了她眼底的光,只余下隐忍与病弱,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碰过花枪了。
梁承朝觉得心里矛盾的厉害,怕她过的不好,可听见她离开了自己,一日过的比一日更好,又觉得心里发酸。
长思见他不语,也不敢多言,只是垂手静立,将身影隐在阴影里。
梁承昭望着御案上堆积的奏折,目光却渐渐飘远,仿佛穿透了宫墙,落在了京郊那座香烟缭绕的白马寺。
她终究是自由了,而他,却依旧被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继续着无休无止的权衡与博弈。
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吩咐下去,好生照看娘娘的起居,不必惊扰,也不可怠慢。”
“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