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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

    睡回笼觉。

    他可没有萧明槃那野兽般的体力。

    再醒来,已是日暮时分。

    仍一个人趴在榻上,只觉得喉咙干渴、腹饥似绞。

    桌上放着餐食,估计是中午送来的,当然已冷了,一小碗红烧萝卜炖羊肉汤上凝了一层油花。饶是苏纺不挑食,也只吃了两口。

    然后在房里转圈儿,踱来踱去。

    萧明槃的寝帐布置一如他本人,简明扼要即可,并无过多矫饰,东西一应半新不旧、结实耐用,没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苏纺把放衣物的箱笼打开。

    估计是小兵整理,干活粗糙,他便一件一件重新叠齐。

    箱底压有一封信。

    包油纸,封火漆,外写三个墨黑的字:与妻书。

    那不就是写给他的?

    /

    苏纺吾妻鉴:

    夫今死矣,以此信与你诀别。多年来习惯,提前书之,以备不测。

    ……

    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一生为国戎马,问心无愧,独记挂你一人。唯怕你误会我心意。

    ……

    未遇你前,我常愿世道太平,阖家团圆。遇你之后,又添一愿,望有情人皆可终成眷属。

    然与天下人相比,我身不足惜。

    ……

    家中余产由你与弟平分。明祺我另会托人管他,你不必担忧。

    ……

    我的卿卿纺儿,你尚年轻,不必为我墨绖居孀,出丧期后再嫁即可。若再嫁,千万要细细择选,挑一良配,切勿再冲动。还记你曾说‘妾系丝萝,愿托乔木’,我不能苟同。你崇书明礼,温惠良俭,能得娶你,是我三生有幸。

    ……

    /

    夜幕合围。

    萧明槃冲过凉才回帅帐。

    桌上残羹剩饭几乎没动,房内东西一应和他离开时一样。

    床榻上被褥平整,仿似没人来过。

    /

    苍蓝色的天,几点疏星,一弯钩月像洗淡的拓印。

    萧明祺出去放辔而行,然则军事重镇,他四处碰壁,漫无目的地兜了几圈,到驿站。

    离不远看见踩凳下马车的苏纺。

    他便躲了躲,之后才探头:大哥怎么没来?

    半个时辰后,萧明槃姗姗来迟。

    萧明祺向来敏锐。

    他想,这两人铁定是吵架了。

    吵得很凶。

    他在屋外都能听见,似近非远、若有若无地飘进耳朵里。

    “为夫错了。”

    “您何错之有?每次都是我不懂事,不是么?又是强迫您娶我,又是不管不顾,自讨苦吃,非要北上找你。”说着,蠢里蠢气地往边上埋一步,让开肩。

    “搂搂不行?又不是瞎搂,我搂我的小妻子。”如果你访问的这个叫御宅屋那么他是假的,真的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请复制网址ifuwen2025.com到浏览器打开阅读更多好文

    “您最好真当我是您的妻子!”

    “宝贝,你今天说话我真不明白,哪里惹你了?你同我说好不好?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苏纺的小身板子哪抵得过他的力气,又劲又巧,扳过来,抱怀里,咬着唇扑簌簌掉眼泪。

    萧明槃记得新婚第一夜他就这样,睡沉了还能哭,枕头被浸湿一大块。

    宠了一年,好不容易宠得开朗了些,怎么一夜之间回去了?

    苏纺脸贴在他的心窝,抽噎问:“您怎么能先写遗书,还让我另嫁他人呢?我那样爱您。”

    语气像在说:假的也行,请骗骗我。

    萧明槃却如铁一样的沉默。

    苏纺能读懂。

    萧明槃正是这种男人——他的决意重逾千金,固执,独断,旁人休想让其更改。他将自己化作国与家族的理想。

    “那封遗书被我撕毁烧掉了。别再写了。”他说。

    顿一顿,又说,“您一定会旗开得胜,用不上。”

    正因年轻,才能这么不顾一切的任性。

    萧明槃无奈地,“再写一次也是一样的……纺哥儿,我如遇不测,只盼你余生不要孤独。”

    苏纺忍无可忍,简直要爆炸,“您爱我就该独占我!让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他气急了。

    挣推间,不小心手打在萧明槃的脸上。

    啪的重重一巴掌。

    他呆住。

    萧明槃叹气,翻开他手掌心来看,“打疼没?……怎么又哭?小犟种,我皮糙肉厚,你不解气再打两下。”

    “我哪舍得啊?”苏纺一扁嘴巴,“我真是无理取闹。明明您对我已经那么好,我却不知足。我总在想,您是不是娶谁都像对我一样的好,我一想就难受。”

    萧明槃无计可施,吻他的泪,“别哭了,我的小祖宗。”

    “怎么可能呢?我也不够好,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又不能生育,连个孩子都给不了你,我算什么好丈夫?除了你这个小傻子,谁会那么爱我。你太年轻了,我是为你好。”

    听到这——

    萧明祺忽地想起几年前,有一次,他们兄弟俩回老家修祠祭祖。

    父母坟前,大哥双手捧高一碗清酒,朝天一擎,轻酹在地,起势一般地肃穆道:「儿一定督促弟,扶他娶妻生子,继承萧家香火,开枝散叶。」

    诸多蛛丝马迹一纵串联。

    原来如此。

    他想。

    第16章

    揭开青布帘子。

    方寸室内,萧明祺正坐桌边,呆看着一盏油灯。光线晦暗,他背后墙上挂一副模糊的土地神像,笑容憨态可掬,供奉的三足青瓷炉里几支燃尽的线香。

    萧明槃站定,目光威仪地一扫:“听到多少?”

    平日里滑嘴饶舌的萧明祺,此时期期艾艾,还是一副外面风沙吹的乌眉灶脸,显得无比狼狈。

    “有些事你不想告诉我,我便当作没听见。”

    萧明祺声气愈发的低。

    “哥,我想回老家去。”

    又突然说,“我最快活的日子都在村里。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天去放牛,等它吃完草,我和牛下水游泳。上岸后,我把湿淋淋的衣服挂牛角,趴在牛背上睡一觉,等我睡醒,人到家,衣服干了,娘也做好了饭。我想回去,娶个与我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从此作个田舍翁。”

    萧明槃缓沉坐下,侧畔的桌上一盆碧油油的虎须菖蒲。

    他说:“我不许你参军,只是想再磨砺一下你的性子,并非要消磨你锐气,正是因为我深知其中不易,报效国家的途径也不止一种——”

    “得了吧,难道我读书就成吗?”萧明祺自嘲地笑,“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是人嘛,都爱攀比,尤其你我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总想,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哥,娘去世以前很记挂你,去世前一段时日,我陪在左右,夜里常听见娘呢喃,唤你的小名……

    “你是娘的第一个孩子呢,几个孩子里面娘最爱你。

    “娘和我说他很后悔,在你十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