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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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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言这几日心情本来十分不错。

    可能正好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日桃枝伺候洗漱的时候,一不留神,倒吐了血。

    桃枝拿着那块帕子,惊怕极了,差点就要哭出来。

    其实谢清言觉得倒没什么。

    这事儿在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就提过一嘴。

    大概是什么人有三魂,三次魂血吐完,说明系统力量也已经到极限了。

    算是个死亡倒计时。

    不过这么多年来,病是照常病的,却也没有呕血之症,渐渐地,她也忘了这件事。

    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无非也就是任务做快一点,其实问题不大。

    她还无所谓,桃枝急的要传信回家里去。

    “这个时候还来得及顾别的?什么也不如命要紧!”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呢?今早谢先生才走,今晚就这样了。”

    谢清言也没明白这有什么关系,生病了也要找大夫,谢道韫又不是大夫。

    “怎么,要是吐的及时,还能搭阿姊的顺风车?”

    这谈笑风生的态度把桃枝气了个够呛,转头便说自己去找苏安还有事,给谢清言撂房间里了。

    天已经渐渐热起来,有点潮湿的热。

    谢清言躺在床上,只恨祝英台和梁山伯进展太慢太缓,非得添一把火才行。

    这一觉睡过去,梦里的景象反复颠倒。

    一会儿是白炽灯下教室里放着的英语听力,蓝白色的校服,窗口望出去就是大马路。

    校门口拐出去,过一个天桥,下了桥就有一家冒菜馆,招牌酸辣粉味道一绝。

    一会儿又是雕花窗和淡粉的罗帐,天色寒冷而洁白。

    谢二夫人守在她床前,见她醒来就喜极而泣。

    谢二夫人是先老太爷旧友的女儿,交情不比寻常,因此对她格外看重。

    更何况谢二夫人生的美,这种美简直照耀他们家。

    她从阳夏嫁过来的第二年,老太爷就故去了,府里大小事总是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器重大的,疼爱小的,中间的就是不痛不痒的,挑剔便也多些。

    谢二夫人有心要孝顺老太太,也博个贤名,常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府里的吃穿用度。

    老太太却总有些不受用。

    大房和三房也总有些话说,让谢二夫人受了许多夹板气。

    然而,大家都觉得谢二夫人命好,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谢老爹是自诩有风骨的,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

    他本来想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宁肯她上不得高台盘,小意温柔的要他护着,也不要娶有依仗的小姐。

    成亲没过几天,两人便闹了口角,谢老太爷押着他给夫人赔礼道歉,又罚他跪了大半天。

    从此两人关系便不好了,任凭谢二夫人说好话也不转圜,连话都不大说。

    陪嫁来的丫鬟婆子既气妯娌之间的明争暗斗,又气老夫人故意给夫人难看,更气自家姑爷。

    总是不免赌气,出主意,多出许多事来。

    日子乱糟糟的过着,她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夫妻关系还是不睦,可谢二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他也没办法嫌她,一直没纳过妾室偏房。

    谢清言病好后一天天变化起来,谢二夫人看在眼里,觉得很有希望,愈加疼爱。

    画面太纷乱了,冲击的她整个人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

    谢清言睁开眼睛。

    阳光从窗棂透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面前的人垂下眼睛,遮住了他深黑色的瞳孔。

    马文才又穿着件深蓝色的学子袍,除了蓝色就是白色,反正书院的衣服也就这两种,他倒是一年四季穿不腻。

    然而,谢清言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每个人都有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格外俊美。

    马文才下意识收回手去。

    也许他本来想触摸什么东西。

    那张桀骜冷淡的一张脸上有些不自在:

    “你做噩梦了。”

    谢清言嗓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你怎么在这儿?”

    马文才看她一眼:

    “不是你要我搬过来的吗?我刚刚去禀了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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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言撑着身体坐起来说话,乌黑如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散开。

    一双桃花眼因为刚睡醒,难免有些茫然,连声音也懒懒的:

    “你动作这么快?搬家最麻烦了,可别漏了什么东西。”

    马文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随口道:

    “那不是我操心的事。”

    谢清言迷迷蒙蒙的想到,这确实是世家大族的做派。

    行李照例是看都看不见,自有下人妥帖整理好再搬出去。

    主子是不过目的。

    要是临走的时候再盯着一一清点,那做派是要叫人笑话的。

    谢清言轻轻哦了一声,伸手去够床头小几上的茶盏。

    刚刚伸出手,马文才反倒眼疾手快,先一步端起茶盏递了过来。

    他今日似乎与往常不同。

    虽然身姿依旧站得笔挺,眉宇间那股惯有的桀骜却淡去了几分。

    只是,他一开口,谢清言就觉得这只是错觉而已。

    马文才语气不善:

    “你那个侍女呢?一大早把你甩在房间里,自己反倒不知所踪?”

    谢清言只道:“随她去吧。”

    任凭马文才设想了许多种应答,也没想到谢清言会这么轻飘飘的。

    什么叫随她去吧?

    梁山伯天天说什么,四九不是下人,是他的家人。

    可是四九说话呛人的时候,他不还是摆主子架子教训人吗?

    善名也得了,气也出了。

    这种做派简直令人作呕。

    马文才目光深沉:

    “怎么,谢家的规矩都是用来管主子的?”

    谢清言叹了口气:

    “她不是没轻没重的人,也许是有什么事。”

    马文才更震惊了:

    “你对她这么纵容?她救过你的命不成?”

    谢清言灌下一大杯茶,煞有其事道:

    “你怎么知道?”

    “当年我大冷天掉进湖里,就是她跳进去把我救上来的,差点两个人都冻死了。”

    “连我们府里老太太都夸她是义仆呢,说这样小的丫头就有这等忠心,全府的人都该学着。”

    出了义仆可是件好事,说明府里待下人好,他们才会这样舍生忘死。

    桃枝便是下人们的榜样。

    因此,就算谢清言当时不治身亡,整个府里也照样会好好养着桃枝。

    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义仆的名声。

    若是忠心耿耿的义仆都被弃如敝屐,还有谁会尽心伺候呢?

    要是谢清言说什么她跟桃枝亲如姐妹之类的话,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人都会嗤之以鼻。

    还有一个会去举报她贵贱同论,罔顾礼法。

    但是救命之恩,一百个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人敢不当回事。

    那个人还多半是王蓝田。

    马文才听完,还是面色不善:

    “恩情是恩情,规矩是规矩。”

    “一旦模糊了主仆之分,她恐怕就会恃宠生娇,给你惹来麻烦。”

    这两人也不知怎么的,对于另一个人都很有意见。

    桃枝觉得马文才是鹰视狼顾,心性狠辣的危险分子。

    马文才又看桃枝不顺眼,觉得她不守本分。

    事关桃枝,谢清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为她正名的。

    “她虽然有主意,大事上并没糊涂过,小事上也是妥帖细致。”

    “有一年老太太那段时间睡得不好,醒的极早。”

    “我们只好卯时就起来等着请安,因为没有让长辈等小辈的道理。”

    “桃枝每日都掐准了时间,比我早醒半刻,为我准备热水。”

    “因为她怕醒的早了惊醒我,又怕起晚了,我用冰冷刺骨的水洗漱,伤身体。”

    这本来是个为桃枝正名的好机会,往事一一道来,尽显主仆情深。

    人非草木,马文才总该感动一把。

    没想到他听完,还是淡淡的:

    “如此做派,只能说明她所图不小,城府极深。”

    谢清言无言以对。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是一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