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走了,回去复命。
刘据决定在飞阁,与天子相见。
飞阁两边都有一段距离的。
刘进恶趣味想着,这会不会是一个大汉版的中门对狙呢?
还是天子与太子版的。
他倒是充满期待。
至于天子如今活了,并没有驾崩。
本来就没驾崩好吧,大家这麽说而已。
「阿父,明天有压力吗?」
两父子独处,刘进不由调侃的问道。
「进儿,听到你大父健在,你好像一点都不慌。」
刘据盯着刘进,目光很有侵略性。
这是刘进没有感受过的。
他可以断定。
这几日以来的高压,太子老爹真的进化了。
只是这进化的,未免有点太晚了吧?
高压真把太子老爹血脉中深藏的特有基因给激发出来了吗?
刘进不得不这样怀疑。
因为老刘家的种,不知道是不是老刘氓的基因太过玄奥了。
真特麽是帝王种啊。
「慌?」
刘进笑道:「阿父,遇事慌乱,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大父什麽情况,我心知肚明。」
刘据还是不放过刘进,依旧眼神施加压力,道:「你知道,那你与阿母商议了什麽?」
「进儿。」
「我是你阿父,你必须告诉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我以前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合格的皇太子。」
「但在这个危难时刻,我必须站出来,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挡在阿母身前的大丈夫!」
「我做不到,让自己年轻的儿子,年老的阿母,为我操心担忧!」
刘进顿了顿,他微微摇头,道:「阿父,很快你就知道了。」
「明天见大父吧。」
刘据眼中带着湿润,怒声道:「你们还是对我失望吗?」
「阿父,我没有。」
「你就有,阿母也有。」
「阿父,你孩子气了。」
「竖子,你敢不孝!」
「阿父,我先走了,明天见大父!」
刘进塞了一把青枣给刘据,撒腿就跑。
刘据望着消失的背影,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青枣,捏了一颗送进嘴里。
缓慢咀嚼,随后越发的用力起来。
眼神就越发坚定了。
……
刘进来到椒房殿。
卫子夫正在织布,她老了,眼睛不好了。
所以俯下身子,趋得很近。
刘进就这麽席地躺在她脚下,他是真不在意什麽礼节。
怎麽舒服怎麽来。
「大父明天就要见阿父。」
「大母,阿父好像变了。」
「他说要当我的大山,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还要做挡在大母身前的大丈夫。」
「你说神奇不神奇,阿父竟然站起来了。」
「哈哈哈。」
刘进扳着手指头说道。
卫子夫一边织布,一边听他讲述,时不时的微笑回应。
「大母,你高兴吗?」刘进问道。
「你阿父本就刚毅,他有自己的主见,更有一颗为天下百姓的心。」
卫子夫缓缓说道:「只是,你大父强势,是一代雄才伟略的帝王。」
「这麽些年来,细数过往,你大父做的事,哪一件不是经天纬地,彪炳史册的?」
卫子夫对自己的良人,她爱得很,爱到骨子里去了。
这样一位伟大的良人帝王。
卫子夫怎麽可能不倾心爱慕?
她对天子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对天子亲政掌权的乾纲独断,对天子下诏征讨匈奴的挥斥方遒等记忆犹新。
想起这些,她是骄傲的。
但后来,天子对她的冷落,天子晚年的昏庸行为。
两人就渐行渐远了。
只是,这都不能抹去,卫子夫当年对天子的那一切美好记忆。
「你阿父做了三十年的太子。」
「一个强势的帝王面前,身为太子就不能再强势了。」
「只是你大父,觉得你阿父优柔寡断,经常提子不类父。」
刘进撇嘴,道:「现在阿父强势起来,大父又不高兴了。」
「哈。」
卫子夫哑然失笑,「你这孩子。」
她伸手摸着刘进的脑袋,「进儿,你真的不怕吗?」
「你可以告诉你阿父,让他与你一起。」
「你一个人背负……。」
刘进咧嘴一笑,道:「不是我一个人,是大母一起。」
「我是为了阿父,大母是为了儿子。」
「这并没有什麽。」
他嘀咕道:「告诉阿父,我还怕他坏事。」
「你啊,还是小觑你阿父了。」
卫子夫摇头,「那是大母的儿子,大母还不知道他的性格吗?」
「大母,算了吧。」
刘进道:「我们做了再说。」
「好!」
卫子夫道:「就是苦了你了,孩子!」
……
夕阳缓缓升起,晨曦落在长安城。
早早的。
建章宫与未央宫两边,都在紧张的调动着。
两边都加派了人马。
盾卒更是站在第一线。
建章宫的怕暗箭伤人,未央宫的同样如此。
当刘据穿着一身太子冕服,带着一群人上了城楼,来到飞阁的一端,静静的等候着。
不久后。
建章宫的那端,传来山呼的声音。
「参见陛下!」
在拜见的浪潮之中,一道人影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便服,发须皆白,苍老的脸庞,犹如一头老龙。
就这麽站在飞阁的那端。
谁都能看见。
「阿父!」
刘据呢喃自语,死死的咬住嘴唇,很是用力。
石德,张贺,张光等人已经彻底沉默无言了。
不管如何挣扎,如何反抗。
当天子真的出现这一刻,什麽谋划都无济于事。
「天子当前。」
「诸军还不拜见!」
刘彻一言不发,就那麽站着。
随着这一道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刘据,就等着皇太子作何反应。
到底是拜,还是不拜?
刘据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就这麽痴痴的望着。
「太子!」
刘彻这时候开口了,「你要朕出来了。」
「朕现在来了。」
「怎麽?」
「朕来了,你又不高兴了?」
天子发话,两端的人全部都静悄悄的。
石德等人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只能看太子的决断。
实际上,太子不管如何决断,都左右不了局势。
「儿臣刘据,拜见陛下,问天子躬安!」
刘据拜了。
他一拜。
所有人跟着拜见。
刘彻露出轻蔑之色。
「天子诏令,凡长安士卒,民夫,囚徒等,全部放下武器,就地等候处置。」
「皇太子刘据,皇长孙刘进,殿内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