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攥得越紧,就流失得越快(第1/2页)
今日。
逐云阁内外,人声喧嚷,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将酒楼围得水泄不通,这般热闹光景,便是在街头巷尾,都能遥遥望见那攒动的人头。
这般声势,竟硬生生将对面聚贤楼的风头都完全抢了去。
要知道,那聚贤楼素来是京中食客趋之若鹜的去处,每到饭点,楼里总是座无虚席,连楼外都常摆着几桌加座。
可今日,饭点已至,聚贤楼内却冷冷清清,稀稀拉拉坐着两三桌客人,与逐云阁的门庭若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逐云阁白日里开张时,鞭炮噼里啪啦炸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红纸碎屑落了满地,像铺了层艳色的雪。可热闹归热闹,真正敢抬脚进门的人却寥寥无几。
酉时刚至,阁门大开,门前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摇着折扇的公子,有挎着菜篮的妇人,还有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皆是抻着脖子朝里张望,眼神里带着探究与迟疑。
人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当真今日酒食全免?莫不是噱头吧?”
“还说只许女子进,男子一概不准入内,天底下竟有这等道理?”
议论声里,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不信邪,捋着袖子就要往里闯,刚踏过门槛,便被两个身着劲装、身形挺拔的护卫拦住。
护卫面色肃然,语气却有礼:“客官,本店今日只招待女宾,还请海涵。”那汉子愣了愣,讪讪地退了回去,引得围观人群一阵低低的哄笑。
直至又过了片刻,人群里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头发花白散乱,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招幌笺,哆哆嗦嗦地挪到门前,眼神里满是局促。
也不知这招幌笺是这老婆婆从哪捡来的。众人都以为她要被驱赶,谁知阁里迎出来的侍女,竟是满脸笑意,客客气气地扶了她的胳膊,柔声引着她往里走:“婆婆,我带您进去坐。”
这一幕落进所有人眼里,门前的女子们顿时面面相觑,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抬脚迈进了逐云阁。
刚一踏入,满室风光便叫人不由得屏住呼吸,面露惊叹。
脚下踩着的是光可鉴人的墨玉地砖,映着头顶垂落的鲛绡宫灯,灯穗流苏轻晃,暖黄的光晕洒下来,柔和了满室的棱角。
厅中没有寻常酒楼的喧嚣嘈杂,只摆着十余张梨花木圆桌,桌上铺着素色的锦缎桌布,摆着青瓷茶盏,盏中浮着碧色的茶叶,暗香浮动。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的不是俗艳的仕女图,而是一幅幅水墨山水,意境悠远。角落处立着的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着瓷瓶玉盏,瓶中插着几枝疏朗的翠竹,清雅得叫人移不开眼。
就连檐角垂下的幔帐,都是用的江南上等的苏绣,绣着精巧花鸟,风一吹,便漾起细碎的波纹,说不尽的雅致。
这般考究的装潢,哪里像是寻常酒楼,分明是世家大族的厅堂格局。
围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咂舌:“这得花多少银子翻新啊?那云大小姐不是只是个假千金吗?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逐云阁最初的修缮布置,本是祈灼吩咐李管事在替云绮打理。
可后来云烬尘被沈老爷认回,听闻这家酒楼如今已是云绮的产业,便亲自带着钱来了。
云绮素来是个不会嫌钱多的、奢靡享受惯了的性子,挑选装饰布置时,眼风扫过,样样都是挑的最顶尖的。
地砖再覆一层温润通透的墨玉,宫灯要鲛绡蒙的,连博古架上的摆件,都得是名家手笔的古玩。
她手指点着清单,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挑剔。云烬尘却从始至终没看那些金玉琳琅的物件一眼,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待她挑完一样,便温声应一句:“姐姐喜欢就好。”
他喜欢看姐姐这般随心所欲的模样。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本就该尽数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他只觉得幸福。
幸好姐姐喜欢钱。
幸好,他恰好有任姐姐这辈子随意挥霍也花不完的钱。
不过今日,云烬尘并没有跟来。云绮让他在家中等她回去,自己只带着穗禾来了逐云阁。
此刻的一楼很是热闹。
女客们皆已落座,穿堂而过的侍应脚步轻快,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桌,浓郁的香气混着烟火气,袅袅地漫过每一寸角落。
角落里的酒坛敞着口,上等的陈酿果酒清冽甘甜,旁侧摆着琉璃盏,任由客人自取,一应俱全。
明昭等几个样貌出众的少年郎,身着统一的青布短衫,端着食盘穿梭其间,身姿挺拔,眉眼清朗,惹得女客们不时侧目。
戏台早已搭好,说书人醒木一拍,声线抑扬顿挫,瞬间便将满堂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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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之上,二楼临窗的雅间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窗扇半敞,楼下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软榻边的帘幔低垂,掩住了一室旖旎。
云绮被吻得气息不稳,整个人软在祈灼怀里,唇瓣分开时还有牵连未断的银丝。
祈灼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被吻得嫣红的唇瓣,语调低沉温柔,染着几分纵容:“不下去看看吗?”
“不必。”云绮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喑哑,往他怀里又偎了偎,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的熙攘,“在这里,什么都看得见。”
顿了顿,她仰头看他,眼尾泛红,语气直白又缱绻:“而且,我想你了。现在,更想和你待在一起。”
她没忘记,上次是祈灼亲自送她去的丞相府,送她到裴羡身边。
他爱她,她也会心疼他。
祈灼昨日才刚完成祁王的册封大典,今日本该是接受百官道贺、设宴酬宾的日子。
可他推了所有的繁文缛节,摒退了所有的随从,只陪着她,守在这里,看她曾经的设想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还想亲。”云绮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鼻尖蹭着他的下颌。
祈灼低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再度吻上去。唇齿交缠间,低低的喘息在耳畔漾开,带着彼此熟悉的气息:“我也是。”
楼下是人间烟火,楼上是柔情缱绻。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缠绵甜腻。
而与此同时,云砚洲才刚结束面圣,缓步踏出宫门。
庆丰垂手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二小姐的洗尘宴该是已经开席了,咱们现在,是回侯府吗?”
云砚洲缓缓闭上眼睛,长睫垂落,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将眸底翻涌的情绪尽数掩去。
他已经知道了。
他的妹妹,在外面盘下了一家酒楼。如今她是那逐云阁的新东家,而那家酒楼,也是今日开业。
难怪昨日她会说,她要回来,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件事,他这个做兄长的,自始至终都一无所知。她甚至未曾对他透露过半分。
她的确长大了,如今很多事情不需要让他这个兄长知晓,也能自行操办,游刃有余。
那些阴暗的、近乎偏执的念头,总会在这样的时刻,不受控制地从心底钻出来,疯长蔓延。
他会想,她与那些男人的牵扯,是不是都源于他太过纵容。
从前他想的是,要给她最无拘无束的自由,不愿让她受半分束缚。可当他察觉这一切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
她年纪尚小,心思鲜活,但凡有了新奇的念头,便会兴致勃勃地去实践。情事大抵也是如此。尝过了那般滋味,便想要尝试更多,甚至,想要和不同的人。
那种阴暗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越收越紧。
想要让她只待在自己的身边。
想要每时每刻都抱着她,将她密不可分地嵌在怀里,想被她每时每刻依赖和需要。
想要让她的眼里、心里、身体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若是他之前就这样做了,那些男人根本就不会有接近她的机会。
可理智尚存,他又清醒无比地知道,若是现在他再按照这样的想法去做,她会害怕,会怨恨他这个哥哥。
云砚洲的脸色平静得近乎漠然,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冰寒的低气压,连周遭的空气都似凝滞了几分。
他已经意识到,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所谓的最佳解法。
有些东西,就像掌心里的沙,他攥得越紧,流失得便越快。
现在,她应该正在她的酒楼里享受热闹。
而他竟连自己要不要过去,都无从决断。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云兄,还真是你!没想到我进宫送趟东西,竟能在这里遇上。”
云砚洲转过身,看向来人,是苏砚之。
自上次枕月楼一晤,苏砚之与他相谈甚欢,此刻同他交谈,语气都比从前热络了许多。
苏砚之自然知道今日是永安侯府洗尘宴的日子,可比起那位新认回的二小姐,他显然对云绮更感兴趣。毕竟,只要有那位云大小姐在,似乎永远都不会缺少惊喜。
他快步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热切:“云兄,你可知晓?今日云绮妹妹的那家逐云阁,可是正式开业了。你可有过去瞧上一眼?”
“听说她那酒楼,规矩大得很,只招待女客,我便是想去也进不去门。可你不一样,你是东家的兄长,自然能走后门。你要是打算过去的话,算我一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