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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夜客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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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滩营地的日子枯燥而焦灼。秦楚和韩悝混迹于数百名溃兵之中,每日靠着稀薄的粥水度日,默默观察着营地的运作和往来的人员。圉僮自那日之后便再未主动寻过他们,仿佛那场短暂的交谈从未发生。

    韩悝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道:“那圉僮,莫不是拿了钱不办事?”

    秦楚却显得颇为平静,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反复练习着这个时代的文字,一边回道:“急不得。他一个小吏,贸然向上峰提及智果将军之事,需得寻个恰当的时机,还要掂量措辞。我们越是显得从容,他反而越会觉得我们有所依仗。”

    他的镇定感染了韩悝。两人便按捺住性子,每日除了领取食物,便是安静待着,偶尔与邻近的溃兵交谈几句,探听些零碎消息,但绝不显露任何特殊之处。

    如此过了三日。这天傍晚,天色刚擦黑,营地内一片沉寂,只有巡逻兵士的脚步声和远处汾水的流淌声。秦楚和韩悝靠在简陋的草棚下,闭目养神。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不同于巡逻兵士的规律。秦楚立刻警觉地睁开眼,只见黑暗中,圉僮领着一名身着青色深衣、头戴进贤冠的中年男子悄然走来。那男子面容清癯,目光沉静,步履沉稳,虽未着甲胄,但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

    圉僮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讨好,对那男子低语一句,又对秦楚二人使了个眼色。

    秦楚与韩悝立刻起身,躬身行礼。

    那青衫男子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尤其在秦楚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对他过于镇定的神态有些意外。他并未开口,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跟上。

    三人沉默地跟着青衫男子和圉僮,穿过一片片安静的营区,来到位于营地边缘的一处独立营帐外。帐内灯火通明,外面有两名按剑而立的护卫,眼神锐利。

    圉僮到此止步,对青衫男子恭敬行礼后,便匆匆退入黑暗中。青衫男子则示意秦楚二人随他入帐。

    帐内陈设简单,一张几案,数张席榻,案上放着竹简和笔墨。一名身着玄色常服、约莫四十余岁、面容温和却目光深邃的文士正跪坐于案后,见他们进来,抬眼望来。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秦楚心中凛然,此人气度不凡,绝非普通属官。他极有可能就是张孟谈本人!看来,他们这块“问路石”,引来的鱼比预想中还要大。

    “先生,人带到了。”青衫男子躬身禀报。

    玄衣文士放下手中的竹简,微微一笑,声音温和:“二位不必多礼,请坐。”他指了指对面的席榻。

    秦楚与韩悝依言坐下,姿态恭敬而不卑微。

    “听闻二位,乃智果将军麾下壮士?”玄衣文士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韩悝看向秦楚。秦楚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到来,他拱手答道:“回先生话,我等确是智果将军部下。溃围之后,幸得将军收拢,苟全性命于乱军之中。”

    “智果将军……近况如何?”玄衣文士问道,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秦楚脸上。

    “将军一切安好,只是感慨时局变幻,常思良禽择木而栖。”秦楚谨慎地回答,既表明了智果的生存状态,也点出了他的意向,但并未透露具体藏身之处。

    玄衣文士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转而问道:“观你言行,不似寻常军汉。智果将军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秦楚知道,展现价值的时刻到了。他略微整理思绪,沉声道:“将军派我等前来,一为探明赵氏招贤纳士之诚意,二则为表我等投效之决心,并非空手而来。”

    “哦?愿闻其详。”玄衣文士似乎来了兴趣。

    “我军虽溃,然百战余生的老卒,熟悉晋地山川形势的军官,皆是可用之才。此为其一。”秦楚缓缓道来,“其二,将军深知智氏过往,于晋阳周边乃至智氏旧领的人情、势力盘根错节,若赵氏欲安稳接收此地,将军或可提供些许便利,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没有夸大其词,而是句句落在实处,点明了智果所能提供的具体价值:军事人才和情报信息。

    玄衣文士听着,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敲击,不置可否。旁边的青衫男子则目光微动,仔细打量着秦楚。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玄衣文士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智果将军能作此想,实乃明智之举。我赵氏主公,胸怀广阔,求贤若渴。过往恩怨,在天下大势面前,皆可放下。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投效贵在诚心。智果将军若真有此意,当亲自前来,与我主公面陈方略,方显诚意。隐匿不出,终非长久之计。”

    秦楚心中一定,知道对方已经初步接纳了这个提议,现在是在索要更大的“诚意”——智果本人。

    他立刻躬身道:“先生所言极是!将军亦有此意,只是前番遭遇叛徒追杀,心有余悸,故而遣我等先行,确保路途安稳,门路畅通。若先生能予以保证,我等即刻返回禀明将军,不日便可前来拜谒!”

    他巧妙地将智果的“隐匿”解释为谨慎,并顺势提出了安全保障的要求。

    玄衣文士与旁边的青衫男子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青衫男子开口道:“此事,我可安排。你们返回告知智果将军,三日后的午时,可至城西三十里外的‘界桥’。届时,自有可靠之人接应,护送将军入城面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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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桥!秦楚记得那个地方,是交通要道,但也相对开阔,不易设伏。对方选择了这样一个地点,既显示了诚意,也保持了必要的警惕。

    “谨遵先生之命!”秦楚与韩悝齐声应道。

    “很好。”玄衣文士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二人且先回去准备,此事需机密,勿要外传。”

    “明白!”

    离开营帐,在青衫男子的示意下,由圉僮再次将他们悄无声息地送回了溃兵营地。直到回到那简陋的草棚下,韩悝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难掩兴奋:“成了!秦兄,我们成了!”

    秦楚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但脸上依旧冷静:“只是第一步。回去的路,以及界桥之会,都需万分小心。通知将军,准备动身吧。”

    夜空下,晋阳城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秦楚知道,他们终于敲开了一扇通往新时代的门。而门后的世界,机遇与挑战并存。他带着这个重要的消息,和韩悝再次隐入夜色,踏上了返回废村的归途。真正的考验,即将在界桥展开。

    第十四章界桥之会

    消息带回废村,智果精神大振,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他立刻着手准备,将剩余的粮食集中,命令所有人饱餐一顿,检查武器甲胄。此行虽名为投效,但乱世之中,必要的武备和警惕不可或缺。

    秦楚则与黑豚、韩悝详细推演了前往界桥的路线,选择了数条备用的撤退路径,并安排了哨探提前出发,沿途侦查有无异常。那半块来历不明的玉璜,秦楚依旧带在身上,或许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三日清晨,一支约三十人的队伍悄然离开了废村。除了必须留守照看重伤员的人员外,智果、秦楚带上了所有能战之士。他们不再掩饰行藏,但依旧保持着紧凑的战斗队形,弩手在前,长戈居中,智果与秦楚、韩悝位于核心,黑豚带人殿后。

    一路无话,气氛肃穆。午时将至,界桥那古朴的石拱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桥下河水潺潺,两岸田野空旷,唯有秋风卷起几片枯叶。

    桥头,果然已有十余人等候。为首者正是那夜见过的青衫男子,他身后跟着数名护卫,皆身着赵军皮甲,按剑而立,神情肃然。桥的另一端,隐约可见还有少量骑兵游弋,既是警戒,也是展示实力。

    双方在桥中央相遇,相隔十步停下。

    青衫男子率先拱手,目光扫过智果,最终落在秦楚身上一瞬,语气平和:“智果将军,别来无恙。在下张孟谈,奉主公之命,特来相迎。”

    果然是张孟谈本人!智果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连忙上前一步,郑重还礼:“败军之将,不敢当先生亲迎。智果感念赵侯宽宏,愿效犬马之劳!”

    张孟谈微微一笑,侧身让开道路:“将军深明大义,主公闻之,必感欣慰。车驾已备好,请将军与诸位壮士随我入城。”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秦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个在溃兵营中侃侃而谈、条理清晰的年轻人,给他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队伍合为一处,向着晋阳城方向行进。秦楚默默地跟在智果身侧,观察着张孟谈及其随从。张孟谈举止从容,言谈温和,但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显然是一位极为老练的政治家。他身边的护卫看似寻常,但行动间默契十足,眼神锐利,都是精锐。

    入城的过程异常顺利,城门守军显然早已得到吩咐,并未盘查。晋阳城内,战争的痕迹尚未完全抹去,部分街巷仍有残垣断壁,但秩序已然恢复,市井间也有了往来的人流。只是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焦糊气息。

    他们没有前往宫城,而是被引至城内一处颇为雅致、戒备森严的府邸。张孟谈解释道:“主公今日政务繁忙,特命我先行接待将军。请将军暂且在此安顿,稍作休整,主公晚间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智果自然没有异议,连声道谢。

    府邸内有仆役引路,将智果、秦楚、韩悝等人分别引入不同的院落休息。虽然名为“休息”,但秦楚心知肚明,这同样是一种变相的隔离和观察。

    他和韩悝被安排在同一处小院。院内有独立的房间,布置简洁却齐全。两人刚安顿下来,便有仆役送来热水、干净衣物和食物。

    韩悝显得有些兴奋,低声道:“秦兄,我们总算进了晋阳城!看张先生的态度,此事应当成了!”

    秦楚却摇了摇头,用湿布擦拭着脸颊,低声道:“莫要大意。入城只是开始,今晚的宴席,才是真正的考验。赵侯如何看待将军,将军又能得到何种地位,皆在今晚一举。”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高大的槐树,树叶已开始泛黄。“届时,言辞需谨慎,姿态需得体。既要展现将军的价值,又不能显得咄咄逼人。既要表达投效的诚意,又需保有几分风骨。”

    韩悝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一切听秦兄安排。”

    秦楚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晋阳城,这座他曾在史书中读过无数次、决定战国格局的雄城,如今他已身处其中。而今晚,他将要见到的,是那位历史上以忍辱负重、最终三家分晋奠定基础的赵襄子。

    这将是他真正踏上这个时代舞台的第一步,必须走得稳健,走得漂亮。他摸了摸怀中那半块温润的玉璜,目光沉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