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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风起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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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收的喜悦如同金黄的麦浪,席卷了整个郇阳。田间地头,农人们看着沉甸甸的穗头,脸上绽放出多年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得益于秦楚推广的些许农事改良和相对安定的环境,今年的收成明显好过往年,府库与私廪皆有所充实。这实实在在的收获,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巩固了秦楚的威望与新政的根基。

    然而,就在这丰收的祥和气氛中,一片不起眼的“青萍”悄然飘至,预示着远方即将掀起的波澜。

    这一日,一队风尘仆仆、仪仗规格不高的车队,在并未提前通传的情况下,抵达了郇阳城南门。守城民兵见其打着赵侯使者的旗帜,不敢怠慢,连忙飞报县衙。

    秦楚闻讯,心中微动。此时并非例行述职或犒赏之时,晋阳突然派来使者,且如此低调,必有缘由。他立刻整理衣冠,带着韩悝、黑豚等人出迎。

    来的使者并非张孟谈或其属官,而是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的中年文士,自称“田穰苴”,官拜“监御史”,职责是监察地方官吏、巡行郡县。其随从不多,但皆沉默精干,目光扫视间带着审视的意味。

    “下官郇阳令秦楚,恭迎田御史。”秦楚依礼参拜,态度不卑不亢。

    田穰苴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淡无波:“秦令不必多礼。本官奉君命巡边,途径郇阳,特来查看地方治情。”他并未出示任何额外的诏令,但其“监御史”的身份,本身就代表着赵侯的耳目,拥有直达天听、弹劾官吏的权力。

    秦楚将田穰苴一行迎入县衙,安排住下。接风宴席上,田穰苴话语不多,对郇阳的城防、民生只是泛泛问及,反倒是对榷场边贸、军备操练、乃至府库收支等细节询问得颇为仔细,问题往往切中要害。

    “听闻秦令在郇阳编练民兵,授田励功,更于榷场与狄人互市,颇有章法。”田穰苴放下酒杯,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秦楚脸上,“然,民兵非制之兵,恐扰民困国;私授田土,亦非朝廷定例;边贸虽利,然资敌养寇之嫌,朝中非议已久。秦令对此,可有以教本官?”

    话语绵里藏针,直指秦楚新政中最为敏感的几个方面。

    秦楚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考校开始了。他放下筷子,从容应答:“回禀御史。郇阳地处边陲,狄患频仍,兵力常感不足。编练民兵,实为保境安民之权宜,所有操练皆在农闲,并未耽误生产,且授田之法,使其保家卫土之心更切,并非扰民,实为安民。至于边贸,下官严控物资,铁器兵甲绝不外流,所易之物多为狄人皮毛山货,于我充实府库、缓其攻势有利。去岁冬及今岁,边患大减,此非虚言。一切举措,皆为郇阳存续、赵土安宁,不敢有丝毫私心,皆已具文上报晋阳,蒙主公与张孟谈先生明察。”

    他将自己的行为完全框定在“权宜”、“安边”的范畴内,并抬出了赵侯和张孟谈的默许,滴水不漏。

    田穰苴听罢,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句:“秦令心系边事,其情可悯。然,为臣者,当时时谨守朝廷法度,方为根本。”

    接下来的几天,田穰苴并未急于离开,而是在郇阳城内城外“随意”走动。他查看了修缮一新的城墙,观摩了民兵的操练,巡视了秩序井然的市集,甚至“偶然”路过正在宣讲法令的冬学课堂和匠作区外围。他看得仔细,问得刁钻,尤其对选锋营的装备、训练方法,以及匠作区产出的改良农具、皮甲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秦楚全程陪同,态度恭谨,有问必答,但涉及到核心技术细节和盐场的存在,则巧妙地含糊带过或引向他处。他感觉到,这位田御史并非泛泛之辈,其背后代表的,恐怕是晋阳朝堂上另一股对张孟谈、乃至对郇阳现行政策不满的势力。

    田穰苴在郇阳盘桓了五日,最终没有抓到什么明显的把柄,带着一份复杂的观感离开了。临行前,他对秦楚说道:“郇阳在秦令治下,确与以往不同。望秦令好自为之,勿要行差踏错,负了主公期许。”

    送走这尊神,韩悝等人皆松了口气,觉得又过了一关。

    秦楚却眉头深锁,毫无轻松之感。“田穰苴此行,绝非偶然。他代表的是朝中保守势力,对我们在此地的作为已然生疑。日后送往晋阳的文书,需更加谨慎。盐场、匠作区之事,要更加隐秘。选锋营的装备和训练,也要适当‘藏拙’。”

    他意识到,来自内部的压力正在增大。郇阳的发展,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他这块试验田,在产出果实的同时,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数日后,北方的斥候传回紧急消息:黑羊部首领兀朮,以其部落遭遇“白灾”(提前的雪灾)、牲畜大量冻毙为由,派遣使者前往晋阳,向赵侯“乞粮”,并控诉郇阳在边贸中“刻意压价”、“盘剥狄人”,致使黑羊部民生艰难。

    “恶人先告状!”韩悝得知后,愤然道,“他们遭遇雪灾是真,但何曾与我们提过?分明是借机生事,想在晋阳面前抹黑我们!”

    秦楚面色凝重。兀朮这一手,不可谓不毒辣。他利用天灾博取同情,同时将边贸的矛盾公开化,直接捅到了赵侯面前。这既是对郇阳的报复,也可能是在试探赵国的底线,甚至可能是想借赵国朝廷的力量来压制郇阳,以便他日后攫取更大的利益。

    “立刻起草文书,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晋阳张孟谈先生处!”秦楚沉声下令,“陈明黑羊部遭遇雪灾属实,但我郇阳此前并未得知其情。至于边贸,一向公平,有市令记录与往来狄商为证。强调我郇阳始终秉持主公之意,以安抚羁縻为主,绝无盘剥之事。并……主动提出,若主公允准,我郇阳愿在核实情况后,酌情援助黑羊部部分粮食,以显天朝上国仁德,化解边衅。”

    他必须尽快反击,不能任由兀朮在晋阳颠倒黑白。同时,以退为进,提出援助,将主动权抓回自己手中,也堵住朝中那些非议边贸者的嘴。

    风起于青萍之末。田穰苴的巡视与兀朮的告状,仿佛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微风,预示着郇阳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相对平静,可能即将被打破。秦楚站在县衙院中,看着秋风中盘旋落下的枯叶,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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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更加小心地周旋于晋阳与狄人之间,既要维持郇阳的发展势头,又要避免成为各方势力博弈的牺牲品。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第三十二章将计就计

    田穰苴巡视的余波未平,北方黑羊部“乞粮告状”的消息又至,郇阳刚刚因丰收而略显轻松的气氛瞬间再度紧绷。秦楚深知,此刻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迅速采取了行动。送往晋阳张孟谈处的加急文书,以极其恭谨和恳切的语气,详细说明了榷场交易的公平性(附上了部分交易记录副本),强调了郇阳始终以赵国利益为重、致力于边境安宁的立场,并主动提出了有限度援助黑羊部的建议。这既是对兀朮诬告的反击,也是向晋阳表明自己顾全大局的姿态。

    与此同时,秦楚并未被动等待晋阳的回复。他秘密召见了黑豚。

    “黑羊部遭遇雪灾,牲畜受损,此时必定人心浮动,内部矛盾也会加剧。”秦楚在地图上指点着黑羊部的大致活动区域,“兀朮此人野心勃勃,此番诬告,既是想从晋阳捞好处,恐怕也是想转移内部视线,甚至借机巩固自己的权力。我们不能让他如愿。”

    黑豚眼神锐利:“大人的意思是?”

    “派最精干的斥候,携带少量我们自产的、不易追踪的郇盐和几件改良过的皮件,想办法接触黑羊部中与兀朮有矛盾的其他头人,或者那些因雪灾损失惨重、对兀朮不满的普通牧民。”秦楚压低声音,“不必多说什么,只是‘偶然’遗落这些物资,让他们知道,郇阳有能力、也愿意帮助‘朋友’。但要做得干净,绝不能留下把柄。”

    “离间?”黑豚会意。

    “是播种。”秦楚纠正道,“让怀疑和利益的种子在他们内部发芽。我们要让兀朮知道,他的敌人不止在郇阳,也可能在身边。”

    黑豚领命而去,挑选了最机敏可靠的几名老斥候,携带物品,化妆成狩猎的狄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北方山林。

    另一方面,秦楚加强了对郇阳内部的管控。他借着防备黑羊部可能狗急跳墙的名义,进一步强化了城防和民兵巡逻,实际上也是防止田穰苴可能留下的眼线窥探到盐场和匠作区的核心机密。所有关键岗位的人员都再次接受了忠诚审查和保密教育。

    等待是煎熬的。晋阳方面的回复迟迟未至,北方的黑羊部也暂时没有新的动作,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十几天后,转机终于出现。首先是一封来自晋阳张孟谈的密信。信中,张孟谈告知秦楚,赵侯对黑羊部“乞粮”之事并未全然采信,但朝中保守势力借此大做文章,对秦楚和边贸政策攻击甚猛。张孟谈勉励秦楚稳住阵脚,并透露赵侯可能不久后会派遣一位重量级人物前来郇阳“抚边”,实则考察,让秦楚早做准备。信末,张孟谈隐晦地提醒,朝中有人对郇阳的“富庶”和“军备”已生疑虑。

    几乎在同一时间,黑豚派出的斥候带回了宝贵的情报。他们成功接触到了黑羊部中一个与兀朮争夺继承权的头人下属,并“遗落”了部分郇盐。据观察,黑羊部内部因雪灾导致的物资匮乏确实严重,兀朮强力压服不同意见,但其统治并非铁板一块,底层牧民怨声载道。

    更重要的是,斥候们意外地从几个在边境游荡的小股狄人那里得知了一个模糊的消息:兀朮似乎正在与西面更远的“林胡”人接触!

    林胡!这是一个比普通狄人部落更强大、也更凶悍的草原势力,时常侵扰赵国北部。如果兀朮真的引林胡人南下,那对郇阳乃至整个赵国北境都将是一场灾难。

    秦楚心中警铃大作。兀朮的“乞粮告状”恐怕不仅仅是转移矛盾和捞好处,更可能是在为他引入外援、发动更大规模的侵袭打掩护!

    “必须阻止他!”秦楚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再次召集核心人员。

    “情况有变。”秦楚神色严峻,“兀朮可能勾结林胡,图谋不轨。晋阳的使者即将到来,我们必须在其到来之前,化解这场危机,至少,要打断兀朮的计划!”

    “如何化解?”韩悝急切地问,“我们兵力有限,主动出击风险太大。”

    “不能硬攻,只能智取。”秦楚目光闪烁,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成形,“兀朮不是向晋阳乞粮吗?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我们将计就计,以赵侯名义(当然,是假借,但要让兀朮相信),答应给予黑羊部一批粮食援助,以示安抚。但交付地点,不能靠近他们的核心营地,要选在靠近白鹿部势力范围的边境地带。同时,秘密联络白鹿部,告知他们黑羊部可能勾结林胡的消息,并暗示,若他们愿意配合,这批‘援助’粮食,可以分他们一部分。”

    韩悝立刻明白了秦楚的意图:“大人是想……借此机会,既暂时安抚黑羊部,阻止他们立刻勾结林胡,又挑拨黑羊与白鹿的关系,甚至可能引他们冲突?”

    “不错!”秦楚点头,“我们要让兀朮得到一点甜头,但又吃得不安心,让他忙于应付内部和邻近部落的压力,无暇他顾。同时,也要让白鹿部乃至其他狄人部落知道,跟着兀朮与林胡勾结没有好下场,而与郇阳合作才有实惠。”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需要精准的时机把握和高超的演技。一旦被兀朮识破,或者白鹿部不配合,都可能弄巧成拙。

    但秦楚别无选择。在晋阳使者到来之前,他必须稳住北方局势,展现出自己有能力处理边患,而不是将麻烦引向晋阳。

    命令迅速下达。韩悝负责伪造带有赵国官方印记的文书(利用之前阳处父来访时留下的格式模仿)和准备一批数量不多但足以诱人的粮食。黑豚负责与白鹿部的秘密接触和情报传递。秦楚则坐镇中枢,协调各方。

    一场围绕着粮食、谎言和算计的暗战,在郇阳以北的广袤地域悄然展开。秦楚如同一个高明的棋手,在晋阳与狄人的夹缝中,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子。成败与否,将直接影响郇阳的命运,以及他本人在这个战国乱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