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边城故人(第1/2页)
瑞丽,中缅边境的喧嚣小城。
三天后,张也混在一队缅甸木材商的货车里进入了瑞丽市区。他换了身不起眼的工装,头发胡乱的剪短,脸上抹了点灰,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搬运工。
按照杨文博的指示,他找到了位于城东老街的“傣味轩”——这是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傣族菜馆。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坐满了人,酸笋和香茅草的浓郁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张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份菠萝饭和烤鱼。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观察四周。
饭店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傣族汉子,皮肤黝黑,正在厨房和前台之间忙碌。服务员有两个,都是年轻女孩,说着傣语和云南方言。来这里的食客们看起来也都很正常,有本地居民,也有不少外地游客。
饭吃了一半,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坐到了张也对面。
男人很胖,满脸油光,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笑呵呵地问道:“兄弟,一个人?”
“嗯。”张也头也不抬的答道。
“看你不像本地人,来旅游是?”胖男人笑呵呵的问道
“做点小生意。”张也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低头吃着饭。
“什么生意?”胖男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我这儿有路子,缅北过来的好货,要不要看看?”
张也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对方。男人眼神精明,脖子上挂着条手指头粗的金链子,左手小指缺了一截——这是个老江湖的标志,在边境混的人,常以断指立誓或还债。
“什么货?”张也问道。
“翡翠、木材、药材……还有别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笑道,“看兄弟需要什么。”
张也放下筷子,看着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见‘老刀’。”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陡然变的锐利起来:“谁介绍你来的?”
“昆明的老杨。”张也看着他说道。
两人相视沉默了几秒,男人重新笑起来,但笑容里多了几分认真,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是老刀。张先生,跟我来吧。”
张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穿过忙碌的后厨,从后门出去,进入一条狭窄的巷道。巷道两边堆满杂物,走到尽头,老刀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门内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摆设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挂着边境地图和几张老照片。一个瘦削的老人坐在桌后,正是杨文博。
“杨老!”张也看见杨文博后这才松了口气。
杨文博站起身,仔细打量张也,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没受伤吧?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甩掉了尾巴。”张也坐下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缓缓开口说道:“石板拿到了?”
杨文博闻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帆布包,打开,里面正是那块黑色石板的一部分——约三分之一,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的。
“我只取出了这部分,剩下的还在腾冲。”杨文博沉声说道,“翡翠居那边已经被人盯上了,不能再去了。”
张也接过石板碎片,和自己手中的部分对比了一下。两块能拼在一起,但还缺中间最大的一块。
“知道缺的那部分在哪吗?”张也问道。
杨文博摇头说道:“王牧藏的,他只告诉了我两处位置。第三处连我都没说,那孩子……很谨慎。”
老刀泡了茶,端上来后开口说道:“张先生,你们现在很危险。不只是刀疤刘那伙人在找你们,从昨天开始,瑞丽这边也来了不少生面孔,有东北口音的,有北京口音的,甚至还有几个老外。这帮家伙都在打听一个‘带着黑色石板的年轻人’。”
“老外?好家伙……这事儿还涉及到了国际组织?”张也皱眉问道。
“对,白人,三男一女,住在景成大酒店。”老刀说道,“他们自称是地质考察队,但行事鬼祟的很,今天早上还去了趟玉石市场,专门打听有没有人卖‘奇怪的黑色石头’。”
张也和杨文博对视一眼。连外国势力都卷进来了?这石板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吸引这么多人?
“杨老,您之前在电话里说,刀疤刘交代雇主的声音像腾冲本地老人,但电话是从吉林打来的?”张也看着杨文博问道。
“对。”杨文博点头说道,“更奇怪的是,我托吉林的朋友查了那个电话号码,登记在一个叫‘刘半仙’的人名下。这个刘半仙,在长春的民间圈子里很有名,是个算命先生,应该算是出马仙一脉,据说很灵验。”
算命先生?张也心中一动。他自己也在潘家园摆摊算命,深知这行当的水有多深。真正的高人都很低调,不会这么张扬。这个刘半仙要么是个骗子,要么……另有身份。
“能找到他吗?”张也问=抽了口烟问道。
“这人的地址有倒是有,但我建议你别去。”杨文博神色凝重的说道,“这个刘半仙不简单。我朋友去探过口风,对方说话滴水不漏,但话里话外透着股邪气。而且他住的地方很偏,在长春郊外的一个老小区,邻居都说他很少出门,但家里经常有陌生人来访。”
张也叼着烟沉思了片刻后说道:“看来得去趟东北了。石板缺的那部分,可能就在那个刘半仙手里。”
“张也,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杨文博说道,“你现在回去,这不属于自投罗网吗?北京那边肯定有内鬼,你一到东北就会被盯上。”
“那就让他们盯。”张也笑了笑说道,“至于其他的事儿,我自有办法。”
说完这话,张也看向老刀缓缓说道:“刀哥,你手眼通天,能帮我弄点东西吗?”
“这好说,哈哈哈……要什么你说。”老刀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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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可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可能会劳烦你了,我需要一个假的身份证,去吉林的车票,还有……几样‘小玩意’。”张也列了个清单,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朱砂、黄纸、铜钱、红线,甚至还有一把桃木剑,写完单子后,他递给了老刀。
老刀听完,咧嘴笑了笑说道:“张先生也是道上的人?这些东西好办,我这儿都有现成的,您就请好吧!”
“那就麻烦刀哥了。”张也端起茶杯,刚要喝却又停住了,他转头看着老刀说道:“对了,还有件事——能帮我查查,最近有没有从东北来的、专门做山货生意的老猎人吗?”
“老猎人?”老刀疑惑的问道。
“对,要真正懂长白山的,最好是满族人,年纪在六十岁以上的。”张也补充道,“价钱好说,但要靠谱。”
老刀想了想说道:“你别说,还真有一个。那老头好像姓鄂,满族,六十五岁,以前是长白山保护区的护林员,后来退休了,偶尔带人进山采药打猎。他儿子在瑞丽开了一家山货店,老爷子经常过来住段时间。”
“能联系上吗?”张也问道。
“我试试。”老刀掏出手机,一边翻找通讯录一边说道:“但这老爷子脾气很怪,不一定愿意接你这个活儿。”
说话之间电话已然接通,老刀转身出去打电话,房间里剩下张也和杨文博。
“你真要回东北?”杨文博忧心忡忡的问道,“现在回去太危险了。不如先在瑞丽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
“等不了。”张也摇头说道,“杨老,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月二十八,怎么了?”杨文博疑惑的说道。
“还有两个月就是冬至。”张也看着手中的石板碎片,一字一句的说道:“冬至,天池,八钥合一……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时间点。如果我猜得没错,父亲当年也计划在冬至日做某件事,但他失败了。现在轮到我了,我不能等到最后一刻。”
杨文博闻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和你爷爷、你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犟,死犟死犟的……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要不我们是一家人哪,哈哈哈!”张也笑道。
老刀很快打完电话回来了,只是他的脸色有些古怪,他看着张也说道:“联系上了,但……鄂老爷子说要先见见你本人。他说,如果是‘张家后人’,他愿意接这个活儿。如果不是,给多少钱都不去。”
张也心中一动,忙问道:“他怎么知道是张家?”
“不知道,他就这么说的。”老刀挠挠头,说道:“这老爷子神神叨叨的,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他儿子说他年轻时在长白山见过不少怪事,所以现在信佛,轻易不进山了。”
“约个时间吧,越快越好。”张也说道。
“他说今晚就可以,在他儿子的山货店。”老刀说道,“地址在姐告口岸那边,离这儿不远。”
姐告口岸,中缅边境最繁忙的陆路口岸之一。鄂老爷子儿子的山货店就在口岸附近的一条街上,店面不大,但货品齐全:人参、鹿茸、灵芝、虎骨(仿制品)、各种草药,还有缅甸来的翡翠原石。
张也到的时候,店里只有一个年轻人,三十来岁,长得憨厚,正在整理货架。
“你好,我找鄂老爷子。”张也直接了当的说道。
年轻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放下手里的抹布,淡淡的说道:“我爸在后面,跟我来吧。”
穿过店铺,后面是个小院,院里有棵老榕树,树下坐着个老人,正就着灯光看一本旧书。老人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但眼睛很亮,亮的像鹰一样。
“爸,人来了。”年轻人说完也不停留,转身就回了店铺。
鄂老爷子闻声合上书,抬头看向张也。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能刺穿人,张也坦然回视。
许久,老爷子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姓张?”
“张也。”张也淡淡的说道。
“张怀山是你什么人?”鄂老爷子问道。
“我爷爷。”张也说道。
老爷子点点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淡淡的说道:“坐。你爸是张建国?”
“是。”张也坐下后说道,“老爷子认识我爸?”
“见过。”老爷子倒了杯茶推过来,随后开口说道:“1998年秋天,在天池边。那时候你爸三十三岁,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鄂老爷子的这句话,让张也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可张也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淡淡的喝了口茶,随后说道:“您知道我爸的事?”
“知道一些。”老爷子也喝了口茶说道,“那年我在山里采药,遇到暴风雪,躲在一个猎人木屋里。半夜,你爸浑身是雪地闯进来,左臂受了伤,流着血。我帮他包扎,他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
“就这些?你们没聊些别的?又或者说,他有没有说什么?”张也问道。
“说了几句奇怪的话。”老爷子回忆道,“他说他在找一扇‘门’,找到了就能结束一切。我问什么门,他摇头不说。临走前,他给了我一样东西,说如果以后有姓张的年轻人来找他,就把东西交出来。”
老爷子说完这话豁然站起身,走进屋里,不一会儿拿出一个油布包,递给张也。
张也接过那油布包,缓缓将其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封面已经磨损,但还能看出是父亲的字迹。
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写给小也——如果你看到这本笔记,说明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对不起,爸爸没能陪你长大,但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眼见此话,张也的眼眶已经开始有点忍不住的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