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听过千百遍的话,“你看到银丝球里的珠子转红,就把它带回青崖,埋进土里。”
谢真记忆里的片段到这里就结束了,而眼前,她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
“阿真,”她说,“你要好好活着。”
画面迸散开去,谢真伸出手,连半点残影都没有抓到。
他又回到了那座黑暗中的桥上,那些清晰的场景还留在他心中,令他痛苦难当。
不过,他还记得……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长明怎么样了?
他转过身,往桥的另一端奔去,没跑几步,眼前重新亮起,他又回到了归亡身上,血雾的包裹中。
总算是出来了!他强忍心中的震动,立刻寻找长明的身影。
长明也不知道见到了什么,看起来竟然比他还难受,他右手紧紧抓着左边的手腕,额头贴在上面,仿佛正在承受千钧之痛。
与此同时,那些被他先前打散的鬼影重新聚到一起,在雾中攀升,宛如吐着蛇信的毒龙,就要朝着他们当头扑下。
生死一线间,谢真再顾不上别的,反手将长明的佩剑拔了出来。
剑柄乌木,灰黑的剑鞘也朴实无华,可剑刃现出的一瞬间,辉煌的金光顿时如煌煌日照,穿破大雾。
长明还没有资格碰它的时候,曾经与谢真讲起过它。现如今,这柄象征权柄的黄金剑,已经佩在他的腰间。
剑长三尺,色作暗金,正是深泉林庭的王剑——朝羲。
既然是王剑,必定难以为旁人所用,便是勉强拔剑,也施展不出它真正的威力。不过眼下没剑可用,谢真也不求它发光发热,只要有一把好剑该有的素质,他也就谢天谢地了。
他本来做好了痛上一痛,难受一番的准备,可是他握上去后,这剑居然非常配合,半点也不闹腾,老老实实被他拿在手中,剑上光华吞吐,大有你叫我砍谁我砍谁的觉悟。
谢真也是没料到,心想莫非这剑知道主人现在全靠他罩,因而十分识时务?
无数鬼影呼啸而来,谢真纵身向前,将长明挡在身后,持剑而立。
他需要很快,足够快。
脚下的归亡似也感受到这股不同凡响的气势,停在水中,一动不动。不动的不止是它,这片门内的天地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漫天云雾中,刹那间洒出一片灿烂的黄金剑雨!
谢真初出师门时,在永安关闻名天下的一战,就用过这番绝技。时至今日,适逢其会的人,仍会津津乐道于那“飞霜凌空,桃花坠雨”的一幕。
那时他还年轻,但自小修剑,骨脉坚韧,使快剑正是信手拈来。及至如今,尽管灵气蓬勃,可终究也才锻炼了没多久,并不能做到那般圆融如意。
明知艰难,他仍然毫无保留地运转灵气,激流在血脉中左冲右突,最终全数化为剑气,任他驱使。
因他所站之处,没有退后的余地。
长明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人,一剑,飞流而下的鬼影尽数在剑下冰消雪融。千道剑光纵横交织,不止是剑芒,也有朝羲的炽烈光华,直如一轮烈日,在万古的混沌中破空而出。
“谢真?”
他低声问,犹恐身在梦中。
W?a?n?g?阯?F?a?布?y?e?ǐ??????ω???n??????????????????
第13章射月弓(一)
晴羌镇,杨柳岸边,天色尚暗。
奉兰:“干什么非要这么早出来。”
无忧困得直眨眼睛,靠着石墩坐着:“我能感觉到他们快从这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我们在镇里等就好了啊?”奉兰打着呵欠道。
无忧:“我担心啊!”
“有啥好担心的。”奉兰淡定道,“殿下都拿……我是说,殿下很可靠。”
无忧:“是啊你们殿下当然可靠但是我们阿花就不一定了!再说了,你又没去过鬼门,你怎么知道里面危不危险啊!”
奉兰:“虽然没去过,但是应该没什么危险,不过我懂你意思,长明殿下虽然可靠,也不太叫人省心。”
无忧:“唉——”
奉兰:“唉——”
“唉——”
无忧噌地一下跳了起来:“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他们旁边,神不知鬼不觉唉了第三声的那个,居然是前些时候刚被他们甩进河里的孟君山。
孟君山仍然是那副落拓画师打扮,草帽背在身后,冲他们摆了摆手:“这么早啊。”
奉兰瞪着他:“你尾随我们?”
“没有没有。”孟君山立刻澄清,“我下河之后就被别人捞起来了,再说我要是跟踪你们,长明殿下能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奉兰稍微缓和了神色:“也是。不过你怎么在这?”
孟君山:“唉!说来话长,我也是被拉了壮丁啊。”
说着,不远处走过来一名玉簪紫带的青年。孟君山已是风采卓然的人物,这青年站在旁边,全不输他,虽然面色瞧着冷冰冰,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举止却很斯文,朝着奉兰两人一揖。
孟君山:“这是正清门的灵徽。”
奉兰和无忧俱一脸迷茫,显然根本没听说过。
灵徽并不在意,只对奉兰道:“敢问大祭在这里,也是要前往昭云部的吗?”
“什么叫‘也’?”奉兰反问,“你们要去昭云部做什么?”
孟君山一手扶额,把灵徽扯开了点:“我就跟你说这事与他们没关系,等会长明殿下回来了,见到你在这问东问西,可不一定那么好说话。”
灵徽被他拽得袖子歪了,先整理好,才开口,仍是对着奉兰:“昭云部正兴建图腾塔,我等代表仙门,前去拜访。”
“不要说什么我等。”孟君山插口道,“我可不代表什么啊。”
奉兰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不过我们没这个打算,大家各走各的吧。”
灵徽点点头,道一声失礼,便对孟君山道:“孟师兄,走吧。”
孟君山把草帽扣在头上,正想离开,忽然扭头看向菱湖:“等等,那是什么?”
无忧欢喜道:“他们回来了!”
此刻黎明将至,远山尽处露出一线微弱天光。菱湖中,一座庞大的暗影飞快向岸边驶来,及至看清楚,竟是一条有三个头的怪鱼。
灵徽疑道:“这是什么,从未见过。”
“是归亡。”孟君山道,“燕乡民间传说中的异兽,至于为什么在菱湖……谁知道呢。”
他看一眼无忧和奉兰,没说下去。
归亡越来越近,很快靠岸,众人看到上面只有长明独自站着。
无忧顿时就急了,还没等他说话,长明便一跃上了岸边。
他双手中横抱着一人,那人身形纤瘦,衣袖袍摆尽数打湿,靠在长明胸前,发丝凌乱,现出的侧脸十分苍白,眉角上几点黯淡红痕,一望可知并非人族。
“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