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他埋在对方的肩膀上,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谢真在床上醒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从昨晚混沌不清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下,然后:“……”
那个耍赖要长明把他抱回去的人到底是谁啊?!反正不是他吧?!
谢真如遭雷击,非常想在其中找出一丝他吃坏了什么东西,又或者被下了什么诅咒的迹象,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完全就是他神志不清中下意识的行为。
不过这也不是简单的睡傻了的问题,毕竟按常理来说,前世就不提了,这辈子他都能劈柴劈上一夜不带停的。这种因为魂体不相容而导致的睡意,可以说是他的魂魄变得难以操控躯体,才会导致这样昏昏沉沉、不太清楚的情况。
可是再不清楚也不能这样啊,他一定会被长明嘲笑到几十年后……
谢真逃避现实地像风干咸鱼一样直挺挺地瘫了一会,最后决定当作无事发生,起来练剑。
或许是起来的较往日有些晚,长明已经出去了,百珠也不在,院子里就只有他一个。海山与朝羲还在昨天他睡过去的书斋里,两柄剑并排放着,一边是深泉林庭传承至今的王权标志,另一边则是不久前才打造出来、籍籍无名的新剑,明明天差地别,摆在一起却好像十分合衬。
不是……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勒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绪,出去好好练了一套剑,终于平静下来。左右无事,他便又带着朝羲,往禁地去。
黑石碑以一圈如烟花升空,像四周飞散的线条迎接他的到来,一看就知道兴奋得不行。
谢真打起精神:“前辈这是怎么?”
石碑:“当然是我猜出来了!”
谢真一怔:“猜出来了?”
虽然这么讲了,他内心其实并没指望石碑能猜出什么,他的经历实在离奇古怪,就连他自己也没能弄清楚。却见石碑飞快地写道:“昨日我就觉得你有些眼熟,想了很久,总算记了起来,你莫非是蝉花一族的后人?”
谢真愕然:“前辈你认识蝉花?”
“我不但认识,还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了。”石碑画了个得意洋洋的笑脸。
自从与石碑相遇以来,它在谢真心中的形象就越来越神秘。铸剑师,熟悉王庭规矩,或许年纪不大就已经逝世,对霜天之乱的旧事信手拈来……这些看似互不相干的东西相互交织,仿佛能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其实却仍然笼罩在一团迷雾中。
哪怕是专门研究木属妖族的那名老树妖,也只是知道蝉花的名字而已,但石碑显然对此了解并不止这样。
“愿闻其详。”他说。
石碑:(`)σ
石碑:“你,其实死过一次吧?”
谢真对于石碑的神通广大其实已经有些准备,不过仍然没想到,它居然会一下子揭开这个秘密。
他反问:“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对了?”石碑飞扬的字体透着雀跃。
停了停,它写道:“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你是蝉花一族,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谢真:“说来惭愧,我对我的血脉一无所知,甚至连蝉花这个名字,也是不久前才听说的。”
“怎会这样?”石碑疑惑道。
谢真道:“我父亲是人族,母亲则应该就是蝉花属的妖族。不过他们在我幼时就去世了,也没有同我讲过他们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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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碑:“原来如此……不过,你看起来不像是半妖,而是个纯正的蝉花啊。”
“纯正的蝉花又是什么样子?”谢真问。
“你这样啊。”石碑道,“你眉角的红痕并不是因为修炼不够,蝉花一族即使化为人形,也会一直带着这种特征。”
“是吗?”谢真一怔,“可是我母亲面上并没有这种痕迹。”
石碑:“成了亲就会消失不见啦。”
谢真:“……”
亏着他还一直想着修炼有成是否能隐藏这个痕迹,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石碑又道:“总之,既然你是蝉花,就很好猜测。你说你不是瑶山弟子,但除非瑶山不复存在,否则孤光不可能落在外人手中。假如你曾经师从瑶山,后来又死过一次,那么有孤光的气息又不是瑶山弟子,就没什么稀奇了。”
谢真愕然:“蝉花一族,有什么死而复生的手段吗?”
“当然。”石碑道,“非要说的话,你们一族个个都有另一条命。”
石碑用它写的太快以至于越来越歪扭的字迹,讲起了这一段多年前听到的秘辛。
蝉花一族来自外海,听说是因为天灾才背井离乡,举族迁移到三部之中。说是一族,其实根本就没几个,当时刚来时水土不服,差点全都折了,幸好王庭中有高明的医师,总算给他们留下了血脉。
蝉花蝉花,既是花,也是蝉。平常它们就是普通花妖的样子,算作木属妖类,但却同时有一种极为稀奇的特质。
他们生来就带着一枚“蜕壳”,一旦作为花妖的躯体死去,只要将这枚蜕壳藏进土中,十七年后,便会重新化羽而出,再世复生。
“那个,你没事吧?”石碑讲了半天,发现谢真一言不发,不禁关切道。
谢真:“……前辈,我有一事不明。有蝉花血统的半妖,也可以这样复生吗?”
石碑:“这我就不知道了,没听过先例啊。”
谢真:“假如这个有蝉花血统的半妖并没有这枚蜕壳,而他的血亲用什么手法,把她的蜕壳给了他用,那么……”
石碑瞬间明白了:“令堂把她的蜕壳给了你用?”
谢真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石碑讲述了他在鬼门中看到的那段记忆。
他的母亲把一枚种子样的东西藏在银丝球里,给他随身携带,让他在遇到危险时把东西埋下去。然后,在他死于渊山的十七年后,他在埋着这个银丝球的青崖,重新获得了一具与母亲眉目有些相似的花妖躯体。
其实不用等到答案,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他早就知道,一定是他母亲用某种方式,给他换来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也许这甚至会断送她的性命,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样做。
石碑写道:“她很有勇气。”
谢真沉默地点了点头,心中酸涩难言。
然而,围绕着这件事情,他心中仍有许多疑问。她为什么会早预料到他将有一场劫难?并且还是在原本属于瑶山的夫君离去,唯一的孩子即将被找到之前,在痛苦中下了这个决定……
事到如今,他几乎可以确信,他身为瑶山弟子迎战天魔,与其说是因缘际会下的结果,倒不如说是从许久以前就有迹可循的宿命。
但这宿命,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石碑道:“小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