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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16

    在他脑后一托,低头看向他。

    见到他那双依然有金红火焰缭绕的双目,谢真恍然发觉,自己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把长明戴着的蜃珠拨了下来,那耳扣正捏在他手心里。

    ……不是,现下哪里是想这个的时候。

    刚才他退后一步拉开的距离,这会又几近于无了。他甚至不晓得长明到底有没有清醒过来,还是只凭本能行动。在这方寸之间,彼此呼吸交缠,他仿佛也沐浴在烈火之中,又是茫然又是担忧地想着,难道调和得不够,还要再来……倒也不是不行。

    接着,他只见长明眼睫动了动,合上眼睛,向前一倾,与他额头相抵。

    那轻柔地一碰,叫他骤然回过神来,惊喜道:“长明!你好些了?”

    长明似乎疲惫万分,低低应了一声,谢真感到他的五指几不可察地微微颤动。

    许久,他才抬起头,四下里的火焰宛如臣服般压低,随即流入石碑中,席卷一空。眼看石碑上火光隐现,谢真也为之精神一振,问道:“封印解开了?”

    话一出口,他就看到长明手上仍有两道锁链。其中一道虽已十分黯淡,终究并未消散,便感到这情形好像还没结束。

    长明别开视线,过得片刻,方才转过头看他,说道:“还需要些功夫。但是……”

    他神态已经恢复从容,谢真不由得就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且抛开,追问道:“但是什么?”

    长明微微一顿,仿佛在迟疑,然后说道:“在封印中一览这处秘境后,我看到地下有一处贮存了流火——正是在他离开的那个方向。”

    他抬手朝着星仪遁走的那扇门一指,谢真登时失色。

    他就觉得方才星仪打都不打直接开溜有些古怪,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来他不是逃走,而是要去找那流火。以星仪此人的行事来看,流火到了他手里,哪怕不是把这座山炸上天,也绝对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大麻烦。

    而且,又是流火……自打他复生以来,这种应当极为少见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现身。钟溪派那对师姊妹携带的姑且不算,可是白阳峰中牧若虚布下的流火大阵,以及安游兆带进王庭的那一缕,全都与星仪脱不开干系。

    谢真也是没想到,他进山前玩笑的那句“一池子流火”,应验得真就这么实诚。

    他当即道:“我去拦他。”

    话一出口,他也霎时明白了长明那片刻犹豫的缘故。星仪此人手段诡秘,长明自然不想让他贸然涉险。然而无论何等险境,两人或能保全自身,可还有七绝井中其余那些修士,乃至山外的凡人在,就凭这些,他也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他如实相告,因为他也定会前去。

    长明深深看他一眼,最后只道:“当心。”

    两字之间,似有千言万语。谢真笑道:“无事,我去去就……”

    “别说这句,怪不吉利的。”长明忽地打断道。随即,仿佛觉察自己有些失态,又说:“封印至多一刻钟可解,若流火不好对付,就等我过去。”

    谢真有些不解,但此刻也不是多说的时候,便一点头,按剑转身,追随着星仪离开的那条通路而去。

    地宫周围的数扇门都被碎石掩埋,只有那处洞口被星仪撞开。一进到通道中,谢真就发觉这周围极为规整,并非七绝井中那般简单开凿而出的山洞。

    纸灯随着他向前飘动,洒下的光芒间,他看到脚下石阶笔直向前,回廊墙壁上甚至有浮雕纹饰,虽只是一掠而过,无暇细瞧,但那重重叠叠、花里胡哨的样子,正是他觉着有几分眼熟的奢夸之风。

    此处无疑曾是在山体之下修建的一座洞府,不难想象,在遭毁损之前是何等的美轮美奂。他身形迅疾,沿石阶一路盘旋上下,这里并无岔路,也不担心会追丢。中间还遇到几处被落石堵塞的地方,都已经被星仪轰开一处空隙,正可以容一人通过。

    又侧身穿过一丛碎石之后,他猛地止住脚步。

    满眼的红色,从脚下几尺开外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石壁之下。这里与石碑所在的地宫,宽阔之处相差无几,只是地面几乎整个挖空,建了一方巨大的平池。

    六百年都没有人到访过的秘境里,这池子依旧盛得满满当当。其间波荡似水,又如余烬般现出橙红颜色的,不是流火还是什么?

    谢真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多的流火。白阳峰阵法中的流火兴许比眼前更多,可是藏在山体之中,直到最后他才见到它们缓缓烧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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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眼前这一池,既触手可及,也自是险恶万分。

    星仪独自立在池边,似在出神。池中流火微微摇荡,幽深光芒如夕照残阳,不见将四方照亮,却像在这石殿中刻出了一道道阴影。

    既已打了个照面,谢真索性不再掩饰行迹,光明正大地走向前去。

    在见到星仪的那刻,他隐约感到,对方仿佛就是在这里等着引他入毂。既然如此,他也想知道,这人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他在距星仪几步之遥处停下,剑未出鞘,只是在这短短的距离中,从静到动,剑光及身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星仪好似很有耐心,这时方才转过头来。一直跟在谢真身后飘行的纸灯,此刻也照亮了他的面容。

    他一身殓衣,挂在肩上仿佛残破的风帆。原本应该显得鬼气森森,但他上半张脸仍然罩着金砂面具,这古朴的面具令他不像话本故事里的孤魂野鬼,反倒像是个邪气四溢的妖魔。

    “蝉花。”星仪从容道,“自打知道你,我便一直想与你谈谈。”

    谢真:“有什么可谈的?”

    这令他戒慎的敌手,此刻距他咫尺之遥,谢真能清楚地看到他面具上的每一丝刻纹。那纹路既像飞羽,也像舒卷的枝叶,当中虽在双眼位置留了两个空洞,可那后面似乎并没有目光投出,只是混沌不清的一片幽暗。

    两人在池边相对而立,流火散溢而出的灵气在四周隐约浮动,使得空中仿佛有无数张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谢真不急着动手,自然是在等长明解开封印。他不信星仪不明白这点,可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很多。”星仪稍一低头,似乎在欣赏他手边的佩剑,然后道:“但是,就这样谈未免少了点意思。”

    只见他向空中一探手,飞舞的金砂凭空而至,在他手中凝成一柄黄金剑。

    这把剑只能说略具剑形,倒不如说刚从炉中锻打出来的金条,别提花纹,连护手也极为粗疏。剑柄更好像是一截光秃秃的金片,很难想象能有谁拿着它会感觉顺手。

    谢真一扬眉,他可不觉得星仪是为了省事才弄出这么一柄剑来。若是从未见过锻剑的人,可能会造一把四不像出来,却决计不会弄出这样形神兼备的剑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