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如同沸腾般翻滚,要将这瑕疵除去。一道道抽出的金线缝合着在伤痕两侧卷动的泡沫,那原本纯粹的漆黑颜色中,仿佛霎时间呈现出了数不清的细节。
为那涌入视野的画面感到晕眩烦恶时,人们也能够意识到它并非浑然一体、超脱世外,而是确确实实由精密的构造编织而成。这件不可捉摸的异物终于显露了属于尘世的一面。
就在同一刻,一道剑光横越火海,破空而来,倏地向蚀日中投来。
先前雨雾飘拂,混沌弥漫,那轮半空的蚀日是近是远都不太分明,地上许多人直到此时才真切感觉到它的庞大。仅仅一剑在其面前,几乎就似一颗渺茫的飞星。
剑光的到来并未昭示威势,反而无声无息,只向着目标别无分神地追去。但即使有谁未能捕捉到那一剑的走向,也不会错过这番景象,盖因剑气虽无痕,所过处的火焰却为之变幻,将其清晰地镌刻下来。
遮天蔽日的火海上,那道银白的剑迹宛如一线月华照破重云,映着冷光澄澈,皎皎清辉。
这一幕只在人们眼中停留了片刻,随即那席卷的烈焰却逐渐开始散去。看到那蚀日似乎还全须全尾的停在空中,叫人弄不懂刚才这一番较量究竟是什么结果,观战者一个个心急如焚,只能眼睁睁看着蚀日上那几道裂痕不断弥合。
正当它最后的伤痕也快要痊愈,就要恢复到那漆黑圆融的模样时,辉光骤然从蚀日中迸发而出。
只听一声玉碎山倾的脆响,一道剑影横亘在蚀日之上,正像是一半斩断,一半刺入,斜斜地扼住了这混沌的源头。银辉熠熠的剑影有着与浩大蚀日相较之势,显然并非实质,而是灵气的显相,轮廓仍有些缥缈,但足以与对方分庭抗礼。
此时,天际火海正化作飘飞的云焰,与剑影相依相映,照出了那一泓月光。
第280章补天裂(一)
黑暗犹如深水般严密。长明独自站着,身边仿佛空无一物,万籁俱寂。
上一刻,他们正并肩从蚀日中穿过,下一刻眼前忽暗,他就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他没有因为这被分开的处境而焦躁,也没有急于探查周围的情形,只是默默聆听着这寂静。
即使是修行者的目光也难以穿透的幽暗,将这里化作了不可视的禁地,反而令他觉得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双眼之外,那种肃穆凝滞的气息,浸透了石砖与墙壁的凉意,以及非常遥远、几乎微不可闻的簌簌风声——是夜风吹过梧桐树,拂动着庭前雪白的枝叶。
栖梧台,这座王庭最古老的殿堂,迎接过不知多少盛大的祭祀,听过数不清的虔诚祝祷。白昼里它尽显庄严,夜里的黑暗却寂然无声,像是能将所有的光亮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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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细节都是这样严丝合缝,几乎真正重现了这番场景,叫人以为在故地重游。长明试着从中寻找出一点岁月造成的差异,但一无所获,这让他稍微调整了自己的预测。
他想着谢真对他说过的形容:虽然神魂的映照绝非真实,却也不能全然当做是幻影应付。
长明在指间升起一缕火焰,举向眼前。年少时候,被先王关在这座殿中禁闭反省时,他会用这样一小撮火焰陪伴自己,让它整夜稳定不变地燃烧。哪怕照明没什么用,能驱散一点孤独也不错。
可想而知,他以前对这里从来都没什么美好的印象。然而如今再置身于此,他只会记起谢真与他相依度过的雩祀前夜,对方手中的提灯如此明亮,驱散了那个夜晚与曾经所有夜晚的阴霾。
他不再去在意此时随手点起什么样的火焰,不快的回忆也仅仅是经历而已。
火光映出了棱角的阴影,那座石台就在前方不远处。记录了历代种种留痕的台面上,此刻尚未显现出字迹,沉默如一块寻常顽石。
当他走近石台时,另一侧的黑暗里也有一缕光亮渐渐近前,和他手中的火光相对,像是映照在虚幻的镜面中。
长明在石台边停步,来者的真容也从寂静中浮现而出。他手中握着一支长柄的提灯,不见灯芯,却有一束稳定的光芒在灯座中照耀。
曾在临琅旧忆中见过的,属于“关先生”那平淡无奇的脸上带着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长明深深地皱起眉头,他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提灯,又将视线移回,毫不掩饰心中不悦。星仪将提灯稍稍抬起,说道:“不觉得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吗?”
回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一道金火。喷薄的火焰如同长鞭,从他站立的位置斜劈而过,在黑暗里擦出一串清脆的爆裂响声。星仪的轮廓像是轻烟般扭曲,但在火焰消散后,仍然还一模一样地留在原处。
本就只让灯光照亮了半边的影子,按理说这下该显得更加鬼气森森,不过“关先生”的皮相质朴平和,好像哪怕是只幽魂,也该有些文雅的苦衷。
长明对于试探的结果也不意外,他已经感觉到,对面这个星仪和他自己就像是画屏上的两张纸,看似映着同一幅景象,彼此却各在两张画中。
无法接触到看似近在咫尺的星仪,他此时可以说是被困在了自己那张纸上。然而这精巧的结构并非高枕无忧,当他点起手中这一束火焰时,还有数不清的无形火焰,无光无亮地往四周飞散,一寸寸灼烧着此地的边界,探查着破局之法。
星仪想必也有所察知,但并不提及,就像是真的只是来聊聊天的。他把提灯轻轻放在石台上,只碰出了一点柔和的声响,里面的光亮像泼水似的洒出了一个圆。
他说道:“原来他还是舍得让你来见我,还以为你会被一直藏到最后。”
长明一时间竟然有点分不清这个“他”指的究竟是哪一个,又或者其实言外有意,对方正要让他感觉到这模棱两可。
他没急着骂人,只是审视着那盏提灯里的光芒。星仪含笑道:“我却是期待已久,两位携手前来,令这一次的会面分外精彩。”
“精彩在哪?”长明随口道。
“在这里……残缺之物齐聚一堂。”星仪手上仍然托着提灯的长柄,“未成形的天魔,不完整的凤凰,死而复生的蝉花,如何不叫人感叹这番奇迹。”
长明道:“你当你自己是缺斤少两,不必跟我们相提并论。再说你最缺的难道不是良心吗?”
星仪也不恼怒,悠然道:“我自然觉得残缺的东西也有其意义,或许它们也只是拼出一件完美之作的碎片而已。但是,你说的不无道理,我们的缺损不止在形,也在心中。”
他放下灯柄,伸手碰触提灯里的光亮:“我灵台有瑕,你也谈不上心境圆满。你只是学着去修行,却除不去那许多私心杂念。”
长明回他一声冷笑。星仪摇了摇头:“私欲没什么不好,有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