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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嘴狠

    斩缘人闭上眼睛,身子往床里一歪,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卫东君看看床上这位,又看看墙角这位,心说如今这世道变了。

    变得男人比女人还爱哭,比女人还容易生气,也不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天一亮,就下船回京,谭见那边不用再管,事情到此结束。”

    卫东君:“……”这姓宁的肯定有读心术。

    “宁方生,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你说……向小园在枉死城,见到她的三小姐了吗?”

    “见不到。”

    “为什么?”

    卫东君惊了,“她们不都是自尽吗,不都在枉死城关着吗?”

    “自尽也分个三六九等,罪孽深重的在最下面一层,受最重的惩罚;最轻的在最上面一层,受最轻的惩罚。”

    宁方生的言语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中间还分几层,每一层都是一个等级,惩罚也各不相同。”

    卫东君:“向小园爹娘都死了,无儿无女,她属于罪孽轻的?”

    “是。”

    “她一心想去侍候她的三小姐,却不曾想……”

    “嗷嗷……”

    墙角的那人又扯开了嗓子哭。

    卫东君耳朵饱受蹂躏的同时,眼神也黯下来。

    那小叔呢?

    他在第几层?

    “他无妻无儿也无女,只有一对双亲,还算不上最重的罪。”

    卫东君:“……”

    她怔怔地看着床上那人的后背,心说这读心术还挺招人喜欢。

    ……

    天一亮,大船便靠岸。

    三人下船,马住急匆匆迎上来:“爷,三小姐,刚刚小的看到谭见匆匆忙忙下船了。”

    好好的下什么船?

    卫东君下意识去看宁方生。

    宁方生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

    陈器还在耿耿于怀同样是人,凭什么全阳的人就不能入梦,那姓宁的就可以:“你们斩缘人只管杀,不管埋的吗?”

    “是啊。”

    狗屁斩缘人。

    陈器头也不抬,冲马住道:“你跟着他,看看他往哪里去?”

    马住纹丝不动。

    陈器凝神一看,才发现这小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像看金子一样看着宁方生。

    又丢爷的脸!

    陈器正要一脚踹过去,忽然一道冷哼声凭空杀出来。

    他抬眼,发现三丈之外天赐抱着胸,抬着下巴,两个鼻孔朝天地看着他。

    陈器:“……”

    干什么!

    小心爷揍人。

    “不跟了,陈十二。”

    卫东君始终牢记宁方生说“事情到此结束”的话,“京里一堆事,咱们得赶紧回去。”

    “成。”

    就在这时,鼻孔朝天的小天爷忽然打了个喷嚏。

    宁方生眉头微皱:“抱歉二位,我带天赐去看个郎中,你们先回京。”

    卫东君:“你自己不就是医吗?”

    “我只看因果病。”

    主仆二人连个眼风都没有再向卫东君他们看过来,自顾自转身离去。

    卫东君彻底服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块抹布,用完就扔呢。”

    陈器冷笑:“一个喷嚏而已,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吗?”

    马住一脸羡慕:“我也想要个大惊小怪的主子。”

    两道视线朝马住看过去,吓得马住头一缩,赶紧溜:“小的赶车去。”

    臭小子,回去爷再找你算账。

    陈器用胳膊碰碰卫东君:“你有没有觉得这主仆二人,好得有些过分?”

    “没觉得,倒是你,以后对马住好点,小心被别人拐跑了。”

    “他敢,爷打断他的腿。”

    “陈十二,你就嘴狠吧。”

    “拳头也狠。”

    “是,眼泪更狠呢,昨儿都快水漫金山了。”

    ……

    回京的路上,卫东君蜷缩在角落里睡了个昏天黑地,车再颠,都没有掀一掀眼皮。

    陈器在一旁瞧着很是心酸。

    这丫头打小就金枝玉叶,别说马车颠了,就是轿子晃几晃,她都能“哎啊哎啊”嚷嚷几声。

    现在赶这么长的路,又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她硬是忍着哼都不哼一声……

    哎,真是长大了。

    ……

    马车一路不停,进到四九城的时候,天已大暗。

    卫东君幽幽醒来,看着车外的灯火,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算算日子,其实离开京城也就两天的时间。

    也不知道祖母的病有没有加重?

    祖父在牢狱里怎么样了?

    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来?

    越想心越乱,恨不能插了翅膀飞回家,但卫东君却知道今晚还不到回家的时候。

    她必须等一个梦。

    “陈十二,你把我送到客栈后就回家,我在客栈住一夜。”

    “我是抹布,用过就扔?”

    陈器眉梢一吊,眼角一斜,“再说了,我今晚回,你明儿一早回,穿帮了算谁的?”

    两人多年的情分,卫东君不矫情:“那就劳十二爷陪我在客栈委屈一晚。”

    “你也知道是委屈,来点补偿。”

    “要什么?”

    “卫四爷在梦里说了什么,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就这?

    “放心,一字不落。”

    ……

    客栈里的红豆和春来两人见小姐和十二爷回来,开心得直掉眼泪。

    她们在这客栈里等了两天,揪了两天的心。

    红豆:“小姐,我去备饭菜。”

    春来:“小姐,我去烧热水。”

    “弄点肉,爷想吃肉。”

    陈十二大大咧咧在四方桌前坐下,“马住,去打听一下卫家现在……”

    “马住,你踏踏实实吃饭睡觉。”

    卫东君在陈十二边上坐下,替他倒了一盅茶。

    “有好事,不用打听;没好事,打听了也没用,我今天晚上想睡个好觉。”

    哟。

    陈十二眼睛倏的亮了,这丫头不仅能吃苦,连性子都变得稳重许多,可以啊。

    “听三小姐的。”

    “是,小的这就去给马喂草。”

    马住一走,偌大的客栈就剩下卫东君和陈十二两个人。

    卫东君朝四周打量一眼:“十二,这客栈包了有三四天了吧?”

    陈十二:“满打满算,今天第四天。”

    “得不少银子吧。”

    “不废话吗,没银子哪能那么消费。”

    “他替向小园斩缘,只收了一只簪子,别的什么都没有,而且……”

    卫东君沉吟:“这年头也没几个人患因果病,你说他的银子从哪里来?”

    你这才觉得不对劲,爷我早八百年就察觉到了,只是当着宁方生的面,没敢说。

    “我托几个兄弟去打听他了,再等些日子,只怕有消息过来。”

    是该打听打听,那对主仆身上处处透着蹊跷呢。

    卫东君冲他翘翘大拇指:“知我者,十二爷。”

    小样儿。

    陈十二丢了一记眼神过去,冲厨房那头嚷嚷:“手脚麻利点,爷快饿死了。”

    ……

    是饿死了,红豆做的四菜一汤,连汤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饭,沐浴更衣。

    红豆帮卫东君绞干头发,吹灭蜡烛,掩门离开。

    卫东君躺在床上,静等梦来。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白天睡一路的原因,她迟迟没能入睡。

    眼看子时快到,卫东君只得爬起来点一支安神香。

    香雾笔直上升,不一会便向四周散开,卫东君在这片香雾中沉沉睡去。

    梦,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