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金花见小女儿脸色惨白，赶紧把茶盅塞到她手里，示意她喝一口，压压惊。
这一回，茶盅没有裂。
卫东君手却不动了，脑子也仿佛卡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是我呢？
“姐，这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是我家老爷昨儿喝多了，在我婆婆面前说漏了嘴，我一大早过去给婆婆请安的时候，婆婆讲给我听的。”
房尚友？
这王八蛋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吗？
卫东君略微一想。
可信的。
房家现在和康王府，穿了一条裤子。
这时，只听卫承慧道：“爹、娘，我在来的路上仔细盘过了，这事多半是康王的意思。”
曹金花什么阅历，什么见识，这话就是女儿不明说，她也能猜到几分。
别说王府了，就是寻常人家纳个妾，也都是男人先把话露出来，女人不管愿意不愿意，只能屁颠屁颠地去操办。
“只是，为什么是咱们家阿君呢？”
卫承慧摇摇头：“回头，我再去问问我婆婆，看看能不能从她那边，再打听出些什么来。”
不用打听。
短短一会儿时间，卫东君已经想得一清二楚，只是说不出口。
因为，祖父的那一封血书把太子拉下马。
因为，皇帝早有废太子之心，很满意祖父的所作所为，于是让二叔复起，让大哥进了翰林院。
也因为，康王揣摩皇帝的心，决定投其所好，也要顺势拉拢卫家，以及在牢狱里的祖父。
怎么拉拢？
唯有联姻。
卫家有两个待嫁的女儿。
二姐是庶出，生母又是个丫鬟抬起来的妾，她进康王府做侧妃，显然不够格。
而她是长房嫡出，侧妃的位置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所以，康王的眼睛便盯上了她！
“大奶奶。”
一声低唤，打破了房里的死寂。
曹金花缓了一口气：“卫管家，你进来回话吧。”
“是！”
卫正祥掀了帘子进来，垂着眼恭敬道：“回大奶奶，康王府来人了。”
这么快？
曹金花什么思想准备都没有，心头大乱，“来……来的是谁？”
卫正祥：“是王妃身边的周嬷嬷。”
卫泽中：“她来做什么？”
曹金花：“她是一个人来的？”
卫正祥看了眼夫妻俩，只与曹金花说话：“回大奶奶，周嬷嬷是一个人来的，说是来给咱们家三小姐送点东西。”
卫泽中没好气：“我们和康王府又不熟，要她送什么东西啊？”
“你住嘴！”
曹金花本来心头就乱，再听见男人这么一嗓子，心头就更乱了。
蠢货。
送东西是假，相看才是真。
曹金花“哎啊”一声：“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让阿君做妾啊！”
一句话，说得屋里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卫正祥：康王府要让三小姐做妾？
卫泽中：我不同意。
卫承慧：妾是那么好做的吗？
卫东君：我宁愿出家当尼姑！
曹金花深吸了两口气：“卫管家，你先把人领去小花厅喝茶，我换身衣裳，立刻就来。”
话落，两个声音同时喊出来。
“娘，我跟你去。”
“春花，我也去。”
曹金花看着长女，努力扯出一记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去做什么，赶紧回房家去，这事可别牵连到你。”
卫承慧一听这话，眼眶酸了。
哪里是牵连啊，娘是不想让她夹在婆家，娘家，左右为难。
“至于你……”
曹金花看着自家的男人：“人家来的是个嬷嬷，你个爷们在边上杵着，像什么样子。”
“金花，我……”
“你给我闭嘴！”
曹金花指着男人的鼻子骂。
“我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说了不体面的话，人家康王府也不会怪罪，爷们说话，一个唾沫一个坑，那是砸得实实的，连个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卫泽中这才明白过来，自家媳妇是想先听听来人怎么说，给事情留个缓和的余地。
曹金花走到卫东君面前。
“既然东西是给你送的，你不出面，就显得咱们卫家没规矩，阿君，你跟娘去。”
卫东君心里乱糟糟的，却清楚地知道和周嬷嬷的这一面，她无论如何逃不过。
逃不过，那就硬着头皮上呗。
“来人，给我更衣!”
……
周嬷嬷并不老，恰恰相反，她很年轻。
瞧着比曹金花还要年轻一些。
年纪轻轻，就在康王妃跟儿前做了嬷嬷，曹金花只一眼，就知道这女人是厉害的。
果不其然。
周嬷嬷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大奶奶，好福气啊，生了这么标致的一个女儿，瞧瞧这模样，这通身的气派……
老奴瞧着，这四九城里再没有哪家小姐，能比得过去了。”
“嬷嬷快别夸了，再夸这丫头就更无法无天了。”
曹金花脸上笑着，心头发苦。
“你是不知道，这孩子被我宠得，没规矩的很，也就在外人面前，装出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大奶奶说笑了，有些东西都刻在骨子里，装是装不出来的。”
周嬷嬷看着卫东君，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也只有卫家的水米，才能养出三小姐这般标致的人儿。”
三小姐脸上一抹受夸后的娇羞表情，一言不发。
在爹娘面前，玩闹调皮归玩闹调皮，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卫家嫡出的三小姐。
她的教养，就是卫家的面子。
“王妃就是听人说，卫府的三小姐又乖巧，又知礼，这才起了结交之心。
周嬷嬷起身，从随身丫鬟手里接过东西，捧到卫东君面前。
“这是王妃专程替三小姐做的一身衣裳，挑的一副头面，还请三小姐收下。”
曹金花后槽牙都咬碎了。
这姓周的何止厉害，简直狡诈。
只一味的奉承，却不把话说清楚，绕过她这个做娘的，直接把东西送到阿君面前。
要是大女儿没赶回来通风报讯，又或者小女儿眼皮浅一些，一把接过东西，这事就难办了。
曹金花赶紧起身：“嬷嬷，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配得上，配得上。”
周嬷嬷把手上的东西往卫东君面前送了送。
“我家王妃说了，三小姐若配不上，这世上便没有人能配得上这些好东西。”
卫东君看着面前的东西，后槽牙也暗暗咬紧。
你们康王府的人，是欺负我卫东君傻吗？
听不出来这话里有话？
我不仅听出你话里有话，还知道你这一趟来的用意。
一来，表示康王府看重。
二来，想顺势探探卫家的口风。
这第三嘛……
不派媒人上门，让你周嬷嬷先打个前锋，是让卫家有思考和商量的余地。
不对。
还有第四。
第四是你们王妃的私心，想看看我这个卫家三小姐，是个好拿捏的，还是个不好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