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云山这次可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我听说后，都是深感震惊和遗憾啊…”
于靖在称呼中去掉了同志，笑着将一杯冲泡好的茶推到姜云山面前，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好在如今真相大白沉冤得雪，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姜云山伸手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并未饮用，只是淡然一笑。
“于副市长在浑江市主持工作，日理万机，听说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居然还能关心我这点小事，真是让人感动啊。”
两人言语间的机锋，从一见面就已经开始了。
于靖仿佛没听出姜云山话里的讽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们虽然还没真正意义上共过事，但我对云山同志的能力和魄力，还是非常欣赏的…”
“浑江市底子薄，问题多，想要发展可是离不开像你这样敢闯敢干的干部啊，你能洗脱罪名回到岗位上，我是感到十分欣喜的…”
说到这，他见姜云山一脸的不置可否，话锋就是一转开始切入正题。
“不过呢…经过这次风波，有些误会和印象一旦造成，短期内恐怕也是难以完全消除的…”
“继续留在河西省，尤其是浑江市工作，对你来说难免会有些…不便和阻力，你觉得呢？”
“哦？”
姜云山轻哦一声。
“那于副市长有什么高见？”
于靖身体微微前倾，脸色就是一沉，然后严肃的开口。
“明人不说暗话…云山同志，请你离开河西吧，这对你，对我，甚至对大家都好！”
他终于图穷匕见了！
姜云山眼神微凝，认真的看着于靖。
“离开？于副市长这是代表谁在说话？代表黄书记？还是代表…你们于家？”
于靖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代表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不是吗？一个摆脱眼前困境，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开始展现他高超的谈判技巧，抛出了诱人的条件。
“只要你愿意主动申请调离河西，之前的所有不愉快，都可以一笔勾销…”
“而且，我们于家可以给你相应的补偿，比如…经济发达大市的市长，或者一个部委里的实职司长，再或者副省级城市的常务副市长，这些位置随你挑，甚至…”
于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姜云山的反应，然后继续加码。
“甚至你在浑江市留下的那些人，何万山、陆坪，甚至那个方琳，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我们都可以适当关照，这难道不是双赢的结局吗？”
这一番话，他从姜云山的个人前途和现实困境，再谈到对其旧部的保全，层层递进，很有技巧也很有诚意。
姜云山端着茶杯沉默不语。
“云山啊…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年轻，前途无量，何必困在河西这潭浑水里，跟自己过不去呢…”
于靖的语气很真诚的继续说道。
“换个地方就海阔天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把握未来的机会才是聪明人的明智之选，你说对吧？”
姜云山依旧不语，他明白在这些看似优厚的条件和善意的劝告之后，应该就是威胁了。
果然…
接下来，于靖就换上了一副貌似很不经意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当然，如果你坚持要留下来…那接下来的工作，可能就会有很多难以预料的困难了…”
“你大概有所不知…如今的浑江市百废待兴矛盾复杂，工作推进中出点纰漏，或者再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简直再自然不过了…”
“到时候，恐怕…对谁都不好交代啊，真搞出大事来的话，就算你想走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了…”
于靖笑着端起茶杯。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肯定是做不了数的，喝茶喝茶！”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面对姜云山，他已经把谈判的艺术运用到了极致。
姜云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内心却已经是波澜起伏。
于靖的话，无疑印证了宁老爷子和宁中行的判断，黄富海和于家，是铁了心要把他赶出河西了！
于靖的意思很明白，你姜云山要走于家就送上足够的好处，如果要留下来那等待你的将是更猛烈的打压。
于靖今天找他，其实就是一个逼他做出选择的最后通牒。
姜云山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
沉默的时间久到连于靖脸上的笑容都开始有些僵硬了。
“云山？”
于靖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了。
“于副市长…以后请称呼我的职务或者全名…”
姜云山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于靖。
“至于于副市长的话我听明白了，但是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认真考虑。”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于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好的…如你所愿…姜市长好好考虑吧…”
于靖再次改变称呼。
“想清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我希望我们能达成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共识。”
谈话结束，两人在会所门口虚伪地客套告别。
走出茶舍，坐进车里后，姜云山没有立刻启动汽车，而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压力。
家里内部的意见分歧尚未平息，对手的威逼利诱又接踵而至。
留在河西…前路艰险，步步惊心，可能耗尽所有却一无所获。…
离开河西…看似豁然开朗，实则意味着对事业和同伴的放弃和背叛。
就在这时，姜云山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看来电，是方琳。
说起来，他从省纪委离开就直接被宁景瑜接到了京城，还没有和浑江市那边联系过。
“喂…方琳同志你好！”
姜云山接通了电话，态度很客气。
他和方琳之间经历了之前的分道扬镳之后，虽然又重新合作，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云山…市长…”
方琳的语气有些低沉。
“我听说你已经没事了？”
“是的…已经查清楚了，证据作假！”姜云山说道。
“那就好…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方琳轻声问道。
“还不确定…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云山从方琳的语气中听出了异常。
“没事…我就是问问…那不打扰云山市长了！”
方琳挂断了电话。
姜云山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