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还没亮，姜云山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电话是大江省的胡青华打来的，这位素来沉稳的老纪检，连声音都变了调。
“姜书记…出事了！今天凌晨黄中兴到省公安厅自首了！”
“什么？”
饶是姜云山心志坚毅，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黄中兴自首？具体什么情况？说清楚点！”
“就在今天凌晨三点，黄中兴突然开车闯入省公安厅，声称要自首，现在人已经被控制在省厅了…”
胡青华语速极快。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还准备了全套的自首材料，省厅的人说那份材料里把之前我们查到的东西，全都大包大揽，承认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就连他安排手下那个叫彪子的教训你的事都交代了！”
“什么？”
姜云山的心里猛地一沉。
黄中兴突然自首还全部扛下了所有的罪名？这绝对不正常！
这绝对不符合黄中兴自私自利的性格！
“他的自首材料里有没有提到黄富海？”
姜云山的声音很冷。
“提到是提到了，但是说法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胡青华的语气很是无奈。
“黄中兴声称他和黄富海所谓的‘叔侄关系’根本就是假的，是他为了在外面行事方便，故意打着黄富海的旗号在招摇撞骗…”
“而且…他还拿出了一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的黄氏族谱复印件作为证据，上面显示他和黄富海之间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血缘关系极其淡薄…”
“严格来讲基本上已经算不上什么亲戚关系了，所有事情都是他瞒着黄富海做的，黄富海完全不知情！”
“族谱？出了五服？”
姜云山快速冷静了下来。
好一招弃车保帅！好一招金蝉脱壳！
不！这甚至不是弃车保帅，而是要把真正的“帅”从棋盘上彻底择出去！
黄中兴这一自首，根本就是用自己“认罪伏法”的代价，来切断所有指向黄富海的直接线索，将黄富海彻底洗白！
而一旦黄中兴自首的事实被坐实，那么姜云山他们之前针对黄富海的几乎所有调查，都会失去逻辑支持，变得无根无据。
甚至…还可能事后被黄富海反咬一口，而黄富海则可以凭借黄中兴的“顶罪”来个大义灭亲的戏码，安然度过此劫。
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太狠了，也确实有用，至少已经彻底打乱了姜云山原本定下的计划。
姜云山的最终目的，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一个黄中兴。
不管黄中兴再怎么嚣张，离开了他叔叔黄富海就什么都不是了。
但如果反过来的话，就算黄中兴被送进去了，但只要黄富海不受到影响，他未必就没有再出来的一天。
所以，让一个黄中兴坐牢，黄富海却逍遥法外的结果，是姜云山绝对不能接受的。
“省厅那边现在什么反应？薛书记知道了吗？”
姜云山一边问话，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省厅那边因为黄中兴自首的态度坚决，证据也齐全，暂时只能按程序走…”
胡青华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至于薛书记…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却没有任何指示。”
这个薛谷阳…怕是又开始心虚了吧？
姜云山甚至可以想象出薛谷阳那副惊慌失措，首鼠两端的模样。
虽然他已经说了要帮对方解决了后顾之忧，对方也同意了要支持他。
但事到临头，一看到黄富海有脱身的希望时，薛谷阳依旧又开始犹豫了。
“老胡，我们自己一定要稳住…”
姜云山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
“你去告诉薛书记，说我今天就赶回去！”
他现在不求薛谷阳帮忙，只希望对方能保持中立什么也不干，这就足够了。
“另外…黄中兴的自首，也恰恰证明了黄富海问题的严重性，证明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断尾求生的地步…”
“老胡，你听着…现在立刻做几件事…”
姜云山越说语气越平静。
“第一控制住消息，和省厅那边把话说清楚，黄中兴自首的具体内容和细节，在省委和国纪委有明确指示前，严格保密绝不能外泄！”
“第二是立刻提审与黄富海关系密切的关键涉案人，借着黄中兴突然自首的消息，动摇他们坚持下去的决心，必须抢在两边互通消息之前撬开他们的嘴！”
“第三就是找人重点核查黄中兴提供的那份族谱，我不信那是真的！”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至于第四，就是立刻联系雷鹏那边，提醒他加大对黄富海及其残余势力的监控力度！我怀疑那边很可能会有后续动作，必须防范于未然！”
“是！姜书记…我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胡青华被姜云山的冷静和果断感染，立刻就像有了主心骨，回答得非常干脆。
挂断电话，姜云山下床穿好衣服走到了院子里，开始踱着步思索起来。
实际上，他的心里远没有电话里表现的那么平静。
黄富海或者说是京城于家，果然不甘心引颈就戮，竟然想出了如此狡诈的计策！
用一个黄中兴，就想换黄富海置身事外？
哪有那么容易？呵呵…
姜云山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冷笑。
等到天色真正大亮之后，姜云山才拨通了大江省省长童正的电话。
他必须向童正汇报这一重大变故，争取省委层面的坚定支持，绝不能让黄中兴的“苦肉计”影响到省委的判断和决心！
“童省长…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
电话接通，姜云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童正直接打断了。
“云山…黄中兴自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童正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正好我这里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他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
“省委一把手蔡文明书记已经出院回到工作岗位上了，今天上午就要召开省委常委会！”
“什么？”
姜云山再次被震惊了。
那个自从童正到任后就去医院养病的省委一把手，居然重新回到岗位上履行职务了？
还正好就在这个时间节点上？
这会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