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的车驶入益都职业技术学院时，校园里一片死寂，只有行政楼前灯火通明，几辆车停在那里，人影晃动。
他刚下车，一个穿着米色长款风衣的身影就快步迎了上来，是区政府办公室主任薛润晴。
她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忙出门，风衣腰带随意系着，领口处露出里面浅粉色的真丝睡衣领边和蕾丝边缘，脚下踩着一双平底乐福鞋，没穿袜子。
“周区长。”薛润晴走到他身边，低声快速汇报，“人已经让120拉走了，直接送市人民医院。学校这边，书记、校长、分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和学工处长都在里面。”
周平目光在她睡衣扫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沉着脸往里走。
薛润晴紧了紧风衣，紧跟在他后面。
她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实在没时间换衣服。
行政楼大厅里，几位校领导果然都在，一见他进来，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堆着紧张又讨好的笑容。
“周区长，这么晚还惊动您，实在不好意思。”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刘校长抢先开口，伸出手想握手。
周平没伸手，目光扫过眼前这几张油滑的脸，直接问道：“具体什么情况？学生为什么跳楼？现在人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几位领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互相看了看。
刘校长搓着手，含糊道：“这个……起因还在调查中，学生是从女生宿舍四楼跳下来的，宿管阿姨发现后立刻报了警也叫了120。人……人送到医院去了，具体情况要等医院通知。”
“你们宿舍窗户没装防盗网吗？怎么做的学生安全工作？”周平语气咄咄逼人。
“这个……”刘校长弓着腰，不停擦冷汗。
周平心里的火“噌”地就冒了上来，声音冷了几分：“学生叫什么名字？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分管学生工作的王副校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名字……学工处正在核对信息，很快，很快就能查清楚……”
“胡闹！”周平猛地提高了音量，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几个校领导吓得一哆嗦，旁边站着的几个教职工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一个学生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们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刘书记、刘校长、王副校长和学工处长张主任：“我提醒你们，现在正是你们学校申报专升本的关键时期！区里投入了多少资源？上面考察组马上就要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学生跳楼的恶性事件！你们几个，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几位校领导被骂得脸色发白，低着头不敢吭声。
刘校长试图辩解：“周区长，我们……”
“我不想听废话！”周平打断他，“我现在要了解具体情况，起因、过程、涉事人员，我都要知道！”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周平心里很恼火，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到了珍贵的大学名额。
眼看着开发区的教育资源，就要跨上一个新台阶，哪知道关键时刻，出了这种岔子。
“周区长，您放心，我们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刘校长讨好地说道。
“封锁？这么多眼睛盯着，你想糊弄谁？”周平怒火上涌，恨不得给对方一耳光。
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职业教育学院的几个校领导，有一个算一个，他觉得全都是废物。
这时，周平注意到人群后面，一个穿着浅蓝色针织开衫和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教师，几次抬起头，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畏惧地看了看校领导，把话咽了回去。
周平指向她：“你，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个女教师身上。她看起来二十多岁，素面朝天，戴着黑框眼镜，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朴素，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被周平点名，她身体微微一颤，紧张地走了过来。
“你是？”周平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我是学前教育专业大二3班的辅导员，陈静。”女教师声音有些发抖。
“跳楼的学生是你班上的？”周平盯着她问道。
陈静飞快地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刘校长，低下头，小声说道：“是……应该是我们班的李雯同学。”
“应该？”周平皱眉。
“学工处还没最终确认……”刘校长急忙插嘴。
周平没理他，继续问陈静：“李雯？她为什么跳楼？平时在班里表现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陈静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发白，她再次抬头看向校领导，眼神充满挣扎和恐惧。
周平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
他对几位校领导冷冷道：“你们先在外面等着，陈老师，你跟我去校长办公室，详细说一下情况。”
“周区长，这……”刘校长还想跟上。
“我让你们在外面等着！”周平语气不容置疑，带着陈静径直走向旁边的校长办公室。
薛润晴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想跟过去的几位校领导面前，虽然风衣里穿着睡衣，但此刻她的神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气场：“几位领导，周区长需要单独了解情况，请配合。”
周平带着陈静走进校长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办公室很大，装修豪华，红木办公桌后面挂着学校的规划图。
周平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陈老师，坐，别紧张，把你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我。”
陈静拘谨地坐在椅子边缘，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依旧非常紧张。
“周区长，我……”
“放心，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说的话，出你口，入我耳。”周平看着她。
“我现在需要知道真相，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处理。”他语气沉稳。
也许是周平语气中的诚恳打动了她，陈静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周区长，李雯是个挺内向的女生，来自下面乡镇，家庭条件不太好。”陈静开始讲述。
她语速很慢，似乎在斟酌用词：“她学习很用功，成绩在班里中上游，平时不太爱说话，和同学交往也不多。”
刚开始她还有些紧张，说到后面，少了几分忐忑，越说越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