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许多事。
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一半的神识,还有另一半,正被郭千关在某个地方。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他想,那个自己,可能比他更难熬。
一想到这里,他竟隐隐有些愉悦。
他要为师尊整理好可能用到的物品。
师尊是个鬼魂,往后若需要在阳间常待,需要许多物什。
他提前预支了这个月的灵石,还把最近叠的许多衣物都一一放好,师尊喜欢穿裙子,他叠了很多裙子,从箱子里选出一把遮阳效果最好的伞。
他想到书中有提到,鬼体在人界需要阳气,否则难以维持。
除非修炼出一个身体。
但修炼身体是十分高级的仙法,修炼世家通常都将这种仙法私藏,不会捐给各门派。
他知道谁有相关的东西。
江允与季安栀简单打了声招呼,出了门。
季安栀看着江允挎着乾坤袋离开,幻视初中生春游。
有点子可爱。
万灵台边,分布着无数小平台,由各门派弟子单独打坐用。西边最静谧的平台上,两个修士在此打坐。
“好几日未见王师叔了,前日望乡节遇到江允出逃的事儿,至今没能找到机会参他一参。”
“这几日着实无聊,明日是不是又轮到江允值日了?”
“确实如此,”一人睁开眼,笑道,“不如我们再去搜集一些脏衣服,叫那些弟子们多洗几件。”
“甚好,别叫他轻轻松松过去,你去。”
“好嘞表兄。”那人应了声,忙屁颠颠去了。
这两人是修仙世家的仙N代,家里堆的资源,送来的蓬莱山,靠着吞天地灵宝,快速提高修为。
年长一些的修士继续打坐,想着明儿怎么欺负江允。
忽觉背后冷嗖嗖的,刮过一道阴风。
“张师兄。”
他猛地回过头,江允逆着光,立在他的身后,温和的笑脸陷在阴影中。
“江允?你来做什么。”
“听闻张师兄藏书丰富,特来一借。”
“呵,前日在村中伤了我的神识,还没找你算账,”他冷笑着起身,忽然拔出佩剑,“你还敢找上门,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江允温温笑:“张师兄借,还是不借?”
半个时辰后,另一个弟子笑着御剑回来。
“我叫他们多准备了一些脏衣服,这次定叫……”
话头被他生生掐断在嘴里,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万分的脸。
原本洁白光亮的打坐台上,溅满了鲜血。
“师兄……师兄?!”
太阳西斜。
季安栀算算时间,觉得该出发了。
她做完了校招,让李老道作为“厂长”,带人先去熟悉熟悉工厂的情况。
其实是先把她看中的人手都送出去。
毕竟她们再也回不到蓬莱山了。
她拿起传音珠:“都准备好了吗?”
李老道:“确定今晚就行动吗?”
“兵贵神速,等郭千反应过来,召玄阳剑宗和玉佛寺来帮忙,那就是苦战。”季安栀挑挑眉,“记得把周边的无辜修士都安顿好。”
李老道:“你准备如何做?”
“你怎么能这么直白的问领导呢,领导要知道怎么做还要你吗?”
李道长:?
“开玩笑的。”季安栀掏出那本蓬莱上古阵法图,“根据江允的解释,蓬莱山地牢的阵法是一换一的死阵,且会自行恢复,我们炸开地牢后,需要在阵法自行恢复前,找到江允,并把与江允差不多灵力的物什放进去,极限一换一。”
李老道:“我听说邪种修为不低,你从哪里找和他灵力差不多的东西。”
“不找,我们把整个蓬莱山都扔进去,是它赚了。”
李老道:??
季安栀做了个翻转的动作:“把整个蓬莱,塞进去,你没看过哆啦A梦吗,四次元口袋你不知道吗,能整个翻过来。”
李老道:???
她拍拍李老道的肩:“李道长,世间的一切也不需要都了解,毕竟我们差了好几千年的知识差,你只要知道,我们是大恶人啊,当然是一路杀过去,片甲不留。
啊,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老头,我给你一炷香时间驱赶弟子,你看够吗?”
李道长出汗了:“我是够,但你的修为还……”
“嘘嘘嘘,江允回来了,挂了。”
李道长:怎么搞的好像我们有奸情一样!
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几乎要把江允镀成金色。
他披着鲜红的晚霞,踏着鎏金而来。
手上虽然用净尘咒洗净,却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过家家要结束了。
季安栀叹口气。
江允把乾坤袋递给她:“师尊,这里面都是你离开蓬莱山后,能用到的东西。”
季安栀:“你去哪了?”
他又拿出一本书:“徒儿曾读到过,鬼魂若想要在阳间正常行走,需得有人身,这是一套修炼人身的仙法,师尊务必带回冥界修炼。”
人身?
季安栀拿过来一看,匆匆翻了一眼:“徒儿,答应我,我们是大恶人,大恶人邪修堕魔才是王道,修什么仙,你又不是修仙者,以后不要这么不务正业。”
江允睫毛轻颤,温声道:“师尊没有人身,会拖累我们的大业。”
季安栀中箭:……
好熟悉的讽刺感!
“好好好,胆子大了蛐蛐为师。”她怒而收起这本书,“高低搞出个身体来给你看!”
叮。
传音珠传来苏旖的声音:“詹樱等人已经离开蓬莱山。”
季安栀:“收到收到,木偶木偶,继续保持联系!”
她又换了个人:“黑皮黑皮,收到请回复。”
李老道:我不是很想回复。
几秒钟后,李老道丧气地说:“黑皮收到,已经撤离蓬莱村的居民。”
季安栀满意地放下传音珠:“徒儿,一会儿为师要搞事情,你先进为师的识海里待一会儿如何?”
江允愣了愣:“师尊,我是一缕神识。”
“我知道啊,所以我把你放进识海里,有什么问题吗。”
江允:……
他紧紧捏着袍角。
把对方的神识放进自己的识海,是十分亲密的行为。
哪怕他只是一半神识。
“好,师尊,好。”
季安栀歪头笑了:“怎么,紧张啦,你怕和自己见面吗?”
“不怕。”
他不是在为这个紧张。
因为他知道,那个自己现在一定发了疯似的嫉妒他。
蓬莱山的灵鸟们收到季安栀的消息,由小喜鹊带领着,排好队形纷纷向四周飞离。
一声声清越的长啸中,是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
季安栀抬头望着天,忽然问:“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