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栀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到鬼体轻地不像话,好像随时都会飘走似的。
这是她被天道反噬的结果,修为受损,需要大量的灵力修补。
就像重感冒,必须多睡觉。
她慢慢坐起来,抬手遮住亮烈的阳光,等适应了才勉强视物。
这是个干净整洁的屋子,中央有一八仙桌,桌上有个通体透白的瓷瓶,放了一大束新鲜的栀子花,尚且滴着露水,散发出霸道的香气。浓烈又清甜的香气中,还夹着更加清冽又熟悉的檀香。
季安栀微微歪过头,视线穿过一团团青绿与雪白,落在那少年身上。
将近十七岁的少年已褪去稚气,一身赤色滚金的长袍,光鲜靓丽,让季安栀想到鬼门关的那片鲜红的彼岸花。
他再也不是秃头的小和尚了,三年青丝如瀑,用藕丝拧成绳,随意束起。
他坐在窗边的塌上,一只手藏起了什么后,又自然地放在膝盖上,露出手腕上季安栀送的栀子花环,另一只手竖起,腕间一圈圈缠着一串不知从哪找来的108菩提珠串。
相比他早前用的那串,这串没有法力,只是普通的佛珠,呈赤红色,很衬少年鲜妍的唇。
那张美得令人失语的面庞带着温温的笑意,仿若绚烂的晚霞,窗外的阳光从侧面照进来,他琥珀色的眸子反射淡淡的金。
仍是趺坐念经的姿势,姿态间却多了几分肆意。
以季安栀的修为,已能看到他背后骇人的滔天杀孽。
但她丝毫不怕,甚至觉得很安全,马上又困了。
“师尊醒了。”
季安栀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躺下来:“小坚果,我们在哪?”
“北周往南,一个叫藓庭的国家。”
“小坚果,外头怎么吵吵闹闹的,大家赶着投胎吗。”
“快到花朝节了。”
她声音懒洋洋的,每唤他一声,便如羽毛轻挠,叫他心底里生出无限的痒意,却怎么也挠不到。
他兀自推着数珠。
“小坚果,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玉佛门,拿第四个根器,但我们要在此停留两日。”
“哦……”
你可真是有问必答,人形《十万个为什么》呢。
季安栀因为修为不稳,整个鬼魂昏昏沉沉的,眼看又要昏过去。
几息后,她竟再无声音,真的又睡了。
江允敛眸,唇边喁喁念经,默默推了一圈数珠。
醒来统共三句话。
没有一句关心他。
不过只唤了他三声罢了。
他轻笑一声。
当真是一句经都念不下去了。
楼下的小二来敲门,在他的手敲下来前,江允便开了门,凉声问:“何事。”
小二被他凉薄的声线冻得一哆嗦,也跟着压低声音,堆笑道:“明儿花朝节,女皇陛下派人在街上散花,这不,小的看二位贵客是外地人,特来邀请贵客去挑些花,捣些颜料来,明儿也上街玩玩,图个吉利。”
江允“嗯”了一声,想到季安栀是喜欢凑热闹的,便出了门。
门很快关上,没让小二看到里头情况。
但小二是知道的,这古怪的少年人说自己是和尚,蓄发的瞎和尚抱着个白发女子住一间房,爆炸新闻。
要不是这和尚气质凌厉看着不好惹,他还真憋不住想说出去。
“对了,前几日,大师要我找的针线,不知大师用着可顺手。”
“嗯,勉强可用。”
季安栀又睡了一会儿,才被一道冷风吹醒。
鬼魂之体不会睡觉,准确说是昏迷。
她下意识裹紧自己的小毯子,甫一睁开眼,就看到听松教导主任一样立在窗边。
“我去,你鬼啊!”
听松:……我本来就是鬼啊。
“阿枝,情况紧急,我不得不上来找你一趟。我能感应到,青崖仙尊可能要下凡了,不过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的时间尚且没有那么紧迫,你最好早做打算!”
季安栀嘟囔着:“青崖仙尊哪位仁兄?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松皱眉:“阿枝,清醒点,你是青崖仙尊的小鸟,青崖仙尊下凡,定会找你的。”
季安栀:“这什么金丝雀的梗,怪古早的,难不成他要把我囚//禁起来强制爱。”
听风:???
“阿枝!你把蓬莱山整个封印,这事儿天庭不会坐视不理,肯定要问你的罪的。”听松拽起她的肩膀,“青崖这次也是来镇压冥界的,你最好尽早找个地方躲起来,暂时不要回冥界。”
季安栀勉强打起精神,揉揉脸:“听松,你怎么长毛了?”
听松一愣。
他低眼一瞧,瞳孔骤缩。
整个屋子里,密密麻麻,布满了藕丝。
连粘不断地藕丝不知何时,粘了他全身,尤其是他衣袍上栀子花的绣纹,被藕丝侵蚀了。
他悚然深吸一口气:“你与那邪种待在一起要小心,阿枝,待你清醒过来,你便知道事情的严重了,记住,无论如何,远离玄阳剑宗。”
季安栀挠挠脸,脑子难得清醒过来:“你是怎么上来的,你闯了人家的坟头?你私闯民坟,回去领罚哈。”
听松:……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
江允是怎么整天和她待在一起,还能畅通无阻地对话的?
他拍拍额头:“阿枝……我不希望你有事。”
说罢,他一挥手,季安栀便又昏过去,飘走一段,听松又折回来,将自己的灵力给了季安栀一半,方匆匆离开。
季安栀感觉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脑子里全是浆糊。
她迷迷糊糊好像感觉到江允回来了。
拎了几桶香香的五颜六色的东西。
他走近她,从她身上又提走了什么。
好像提走了听松留下来的法力。
他又牵起她的手。
更加刚强的、浓缩的灵力自他的手心传递给她,流过她的手心手背。
她霎时间觉得浑身精神了许多,灵力游走也舒畅许多。
“师尊,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接受外人的灵力。”
季安栀:我说是他非要给我的你信吗。
而且听松是副总,不算外人。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季安栀终于觉得精力充沛了。
这天,她伸了个懒腰,猛地飘下床,上蹿下跳。
“小坚果!我觉得我活过来了!我现在可以隔山打牛,武松打虎!”
江允依旧坐在塌上,他看似不经意地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冲她温笑:“师尊好些了?”
季安栀点点头,好奇地拎起桌上的颜料嗅了嗅,小狗似的:“这是什么?”
“是花瓣做的颜料,店小二送我们的,今日是藓庭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花朝节!”季安栀兴奋地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