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莲看着琳琅满目的摆设,笑道:
“皇下对妹妹可真好,这宫里,怕是比国库还要富丽堂皇了。”
“三姐也会遇到良人,得一人心,白首不离。”
清漪随口应了一句,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上面。
“我还早呢。”
紫莲状似无意地拨弄着桌上的一个玉如意,眼神闪了闪,
“要不,妹妹帮我个忙,把京城里还没成亲的公子哥儿都列个名单,我挑一个,你让皇下直接下旨赐婚,也省得我整日里悬着一颗心。”
清漪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姐,你这可真是……哪有这样的?”
“怎么没有?”
紫莲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这样多好,省得那些人挑肥拣瘦,还不用费心思琢磨怎么讨好他们。”
清漪摇了摇头,
“强扭的瓜不甜,就算嫁了,往后的日子也未必顺心。”
“那也比一直嫁不出去强!”
紫莲的语气有些冲,
“姐姐我情况特殊,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只能如此了。”
“谁说非要门当户对了?”
清漪反问道,
“大姐夫不也挺好的?只要真心相待,比什么都强。”
紫莲看着她,眼神复杂。在清漪心里,自己和清韵,是不是就只配得上这样的人家?“姐姐已经有了小宝宝,只是我如今不能时常出宫走动,备了些薄礼,你稍后帮我带回去。”
杭嬷嬷依言将各色礼品奉上,清漪示意紫莲接过。
紫莲只淡淡扫了一眼。
无非是些滋补的药材、珍稀的皮毛、上好的锦缎料子。
这是什么?
打发叫花子吗?皇后娘娘对平民的恩赏?亦或是嫡出对庶出的轻慢施舍?
一股难言的苦涩,缓缓自紫莲心底泛起。
杭嬷嬷何等眼力,早已将紫莲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赶忙取来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软枕,小心翼翼地垫在清漪身后,又将一床轻薄的云丝被展开,搭在她腿上。
“说起来,紫莲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好好相看,寻一门妥帖的亲事了。”
“这事儿,我一直都暗暗惦记着呢。”清漪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家里头,也就只剩下这个姐姐尚未婚配,我自然是得放在心上的。”
她微微侧过头,压低了声音,凑近杭嬷嬷耳畔:
“何王妃去年缠绵病榻,到底没熬过去,薨了。何王这人,我瞧着倒是正直仁善,性子也宽厚温和,是个好相与的。”
“娘娘的意思……莫不是想撮合何王和紫莲姑娘?”杭嬷嬷微微睁大了眼睛。
“嗯。”清漪轻轻颔首。
杭嬷嬷想了想,道:“何王殿下为人忠厚,这门亲事,倒也门当户对。”
清漪笑意更深了些:
“皇爷爷刚刚仙逝,王爷必须服丧三载,现在不适合谈婚论嫁。等出了孝期,我再让人去探探何王的意思。若他也有意,我再跟三姐说,免得她空欢喜。”
“娘娘想得周到。不过奴婢瞧着,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杭嬷嬷低声道,“何王生母位份不高,他在众皇子中也不算出挑,但皇下待他一向亲厚。若是皇下和娘娘提的亲事,他定然欢喜。”
“但愿吧。”清漪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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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莲回到卫府,心中郁结难舒。
几日后,药明远差人送信,约她在“临江楼”一叙。
雅间内,紫莲临窗而坐,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怔怔出神。
“上次与你说的事,可曾想出个结果?”药明远将一杯清茶推至她面前。
紫莲回过神,端起茶盏,却无心品尝:
“我还是觉得……风险太大。”
药明远并不意外,只温声道:
“无妨,你能守口如瓶,未向皇后告发,我已是感激不尽。”
他苦笑一声:
“我与母亲,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归根结底,是我无能,不能为母亲挣得半分体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那些侧室、庶出的闲气,却无能为力。”
他自嘲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或许并无多少分量。是我痴心妄想了。”
紫莲听他这般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这话说的……我若当真对你无情无义,又怎会顾念你的处境?你将这等机密告知于我,便是信我,我又怎会辜负你的信任?”
“可这事……牵涉太大,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对得起皇后?”
“我明白你的顾虑。”药明远柔声安抚,“你是卢家女,自当以卢家为重。”
“不,不是这样的!”紫莲急切地打断他,“你这般说,倒显得我无情无义,只顾娘家,全然不顾你的死活!”
药明远微微一笑,眸光温柔:
“傻丫头,我怎会怪你?你若愿帮,我梅家上下,自当感念你的恩情;你若不愿,也是人之常情。这本就是我梅家的家事。”
紫莲心乱如麻,手指紧紧绞着帕子:
“只是,皇后生产,非同小可,到时必定有无数人盯着,我怕……”
“这个你不必担忧。”药明远道,“我自有安排。”
他顿了顿,又道:
“其实,除了皇后,你还有别的法子帮我和母亲。”
“什么法子?”紫莲抬眸。
“你我成婚后,你大可不必冒险。只需设法让我与你那当皇后的妹妹见上一面,我自有办法让她另眼相看。以我的才学,定能谋得一官半职。”药明远胸有成竹。
紫莲一怔:“这……”
“紫莲,我知道你心善,不愿冒险。但你想过没有,若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白丁,即便你我成婚,又如何能护你周全?又如何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他语气诚恳:
“我若能得皇后赏识,谋得一官半职,将来也好为你遮风挡雨。这不仅仅是为了梅家,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紫莲轻咬樱唇:
“你让我再想想……”
药明远颔首,握住她的手:
“好,我不逼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
紫莲心事重重地回到太医院。
路过府衙时,只见门口围了一群百姓,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一名妇人正哭天抢地,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什么,旁边还有衙役维持秩序。
紫莲好奇心起,便驻足听了一会儿。
原来是那妇人的丈夫在外偷腥,被发现后竟狠心毒害发妻,连带着亲生骨肉也未能幸免。
“……那毒妇为了上位,竟买通了我身边的丫鬟,在我平日喝的补药里下毒!若非我命大,只怕早已魂归九泉!”
“可怜我那未足月的孩儿,还未曾见过这世间的光景,便……便被那毒妇害了性命!”
妇人哭得几欲昏厥,围观百姓无不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