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臣女将实情告知皇下,皇下又是否会相信臣女的一面之词呢?若是皇下不信,反而怪罪下来,那臣女岂不是自寻死路?”
“除了这些,”清漪突然开口,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仇婉药,“你心里,只怕还在觊觎着太子妃,乃至国母之位吧?”
仇婉药身子一僵,下意识地避开了清漪的视线。
“否则,平棠已经被废,你又为何要指使药华人,让她利用宋女医来对付我?”清漪步步紧逼,语气凌厉,“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仇婉药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可这并不能成为她加害别人的理由。说到底,除了复仇,她心里还有着自己的私欲和贪念。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报仇,更是要夺回那个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仇婉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她掩饰了过去。
她冷笑一声,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觊觎?我需要觊觎吗?”仇婉药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我才是最初拟定的太子妃人选,这个位置,本就该是我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后来者,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她猛地指向清漪,目光中充满了怨恨和嫉妒:
“不管是平棠,还是你,都是强盗,是小偷!你们才是真正的小偷!现在,真正应该坐在凤椅上的人,是我!是我仇婉药!”
她才是这太子妃之位,名正言顺的主人!
可如今,又有几个人记得她呢?
仇婉药的情绪彻底失控,她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尹临华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起当初在道观与她重逢时的情景,那时,他就隐隐觉得,这并非偶然。
自打她入了东宫,就总是这副哀怨满怀的样子。可事实上,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私情,她却偏偏要弄得好像他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一样,实在可笑。仇婉药的哭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戛然而止。她缓缓抬起头,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凸起。
“欺君罔上,是死罪。”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抬眼看向龙椅上的人,曾经的敬仰、爱慕,都化作了此刻的决绝。
“能让平氏那个毒妇从后位上滚下来,我这条命……也算值了。”
说完,她俯身叩首,额头重重地撞击着地面,像是在向命运低头,又像是在做最后的抗争。
“皇下如何处置,悉听尊便。只求……看在先父面上,为他老人家,讨回公道!”
仇婉药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泪。
大殿内静得可怕,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良久,尹临华才有了动作。
他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脚步声沉重。
最终,他在仇婉药面前站定,弯腰,双手扶起她。
“太傅的仇,朕记着,定会查明真相。”
尹临华的声音低沉,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安慰。
仇婉药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至于你……”尹临华的目光复杂,“留在宫里,已经不合适了。”
仇婉药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被放弃了。她闭上眼睛,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天师观的主持之位,一直空悬,”尹临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你去那里,潜心修行,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仇婉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太傅的事,不要对外声张,免得……节外生枝。”尹临华的声音顿了顿,“朕会……还他一个清白。”
仇婉药的眼泪再次涌出,她哽咽着,点了点头。
欺君、秽乱宫闱、构陷皇后……哪一项,都是死罪。
原本她已不抱生还的希望,如今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也是帝后的仁慈。
仇婉药缓缓后退一步,理了理衣裙,对着尹临华深深一拜,这是她最后的感激。
她又看向清漪,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行礼的动作如往昔般标准。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怨天尤人的仇嫔,而是曾经那个名满京城的贵女。
第二天,宫里传出消息:仇嫔侍寝失仪,触怒圣颜,被遣送至天师观带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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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旧岁已逝。上元佳节,花灯如昼,热闹非凡。
按例,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要携家眷入宫朝贺,赴宴同庆。
言悦与夫君霍辰并肩走在入宫的路上。
刚进宫门,言悦就发现霍辰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力道大得有些不寻常。
“手疼。”言悦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霍辰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连忙松开手,却又担心地看着言悦。
“今日进宫,各家女眷都在,我怕你……”他欲言又止。
霍辰知道,因为萧家那些腌臜事,妻子没少受人白眼,那些贵妇们表面客套,背地里不知怎么议论。
“怕我受委屈?”言悦笑着打断他,“放心,我可不是好欺负的。谁要是敢嚼舌根,我定让她知道厉害!”
她说着,还挥了挥拳头,一副“谁惹我我就揍谁”的架势。
言悦又细心地为他整了整衣领,柔声道:“倒是夫君你,别总为那些事烦心,伤了身子不值当。”
霍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言悦看着他,平日里总是冷若冰霜的一个人,今天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忧愁。
她心念一动,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霍辰脸上啄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霍辰吓了一跳,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慌忙四处张望。
“你!在宫里,怎可如此……不成体统!”
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责备,脸上却飞起两朵红云。
言悦见他这副窘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快走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霍辰嘴上说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脸颊上那温热的触感,像是一股暖流,直入心田,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言悦到时,婉柔已经在了,正陪着清漪说话。
古子云霆官职不高,但婉柔是诰命夫人,可以入宫朝拜。
自从清漪成了皇后,禁止擅自离开皇宫,几个姐妹已经许久未见,此刻自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