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忽然变得很安静。
曹亮妈妈似乎也意识到她太紧张，说了不该说的话。
去做亲子鉴定怎么了？
毕竟张金云从小就是孤儿。
她这么阻拦，显得她心里有鬼。
可她确实心里有鬼。
舒熙还没说话，宋伟猛不丁怒问曹亮妈妈：“老太太，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拦着？”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曹亮妈妈：“……”
舒熙心脏怦怦狂跳。
或许这一次她没找错人，张金云真的就是当初她被拐走的女儿兰兰。
“金云，我们能去做个亲子鉴定吗？”
她尊重张金云的意见。
但心里其实她已经笃定张金云就是她女儿。
这么多年来她不自在找女儿就是在找女儿的路上，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女孩儿。
那些女孩儿几乎都是被拐卖的女儿，长大后要么嫁人要么成了残疾。
过得好的很少。
和她一起找孩子的家长也不少，很多家长找到他们失踪的孩子时，孩子早就化为一捧黄土，坟前的草比他们人还高。
每次和那些一起找孩子的父母站在陌生的坟前时，她心情格外复杂。
期盼着！
又害怕着！
也有退缩的时候，想着或许没找到更好。
想象着女儿兰兰在世界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活着，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不甘心啊。
每次打了退堂鼓，却又第二天太阳出来后再次生出希望。
或许她的女儿还在。
又或者说，做好最坏的打算。
就算女儿真的化为了一捧黄土，他们也希望女儿兰兰能够落叶归根，将当初拐卖女儿的人贝反子绳之以法，还女儿，还有和女儿一样被拐卖的孩子们一个公道。
找了女儿这么多年，她看到侄子宋伟发给她的照片时神魂似乎都在震荡着。
她有种预感。
照片里的女孩儿就是她的女儿兰兰。
她火急火燎赶回来，在踏进医院时非常冷静，在看到女孩儿侧脸的瞬间却又开始害怕。
如同近乡情怯。
她找了女儿多年，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婚都离了。
除了大哥支持她，父母都觉得她是疯了。
甚至一遍遍告诉她，又不是没有孩子，没有了兰兰，她还有儿子，还有好几个侄子。
她也可以和前夫再生几个。
但那一样吗？
不一样。
哪怕她再有再多的孩子，那都不是她的兰兰。
舒熙几乎是乞求地望着张金云。
张金云心里也慌得厉害，大脑甚至一片空白。
等她缓过神来时，她好像已经答应了面前想要抱她却又顾及着什么不敢抱她的夫人。
“可以的。”
她也想要自己的家。
她有了家。
可除了她的两个孩子，这个家里没有人喜欢她。
婆婆把她当成生育机器，如果不是曹亮身体不太好，很难让人受孕，只怕她现在不止小燕和江江两个孩子。
大姑姐曹玉秀将她当牛马使。
明明那是她的家，可大姑姐一家四口谁都能对她颐指气使。
若非江江是男孩儿，曹家根本没有她喘气儿的地方。
可如今她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曹亮一家人依然将她当成牛马使唤，稍有不快就怼她拳打脚踢……她真的够了。
她从没想象过能找到自己的至亲。
毕竟她只有在孤儿院的记忆，被拐卖的时候应该很小，什么都不记得。
现在面前这个相貌和她六七分像的夫人说要和她做亲子鉴定，她干涸得快要窒息的心脏似乎再次被注入了溪水。
溪水汇聚成溪流，很快让她干涸的心脏得到喘息，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张金云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
曹亮妈妈还想说什么，医院保镖过来将人拉走。
江江看看被带走的还在怒骂的奶奶，又看看神色恍惚但眼泪不停在眼眶中打转的妈妈，终于选择紧紧抱住妈妈的腿。
“妈妈！妈妈别哭~”
张金云哽咽出声。
“呜呜呜……”
舒熙也跟着落泪。
张煜和宋伟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这一幕心情酸涩又复杂。
老爷子老太太们说话了。
“大妹子，快去做亲子鉴定吧。”
“对的！多花点儿钱，走个特快！”
“就是就是！再不快点儿，这姑娘真的要被她婆家人磋磨死了！”
“是的是的！我们这几天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我们终究是外人！那不讲理的老太太一家子真不是个东西，可再怎么说人家是家人！”
“对的！这姑娘的老公还是个家暴男，亏得昨天被带去警局了，可如果不离婚，这家暴男从局子里出来，只怕会变本加厉。”
……
下午放学后，小崽汁跟着大伯伯和小哥哥来到医院时，看到张阿姨的病房里多了个阿姨。
阿姨看着三四十岁，眼角有细纹，眼睛红通通的，张阿姨的眼睛也红通通的，可两人脸色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还有张煜哥哥和宋伟哥哥也在，他们脸上也带了笑。
小崽汁好奇极了。
“张煜哥哥，宋伟哥哥，那个阿姨是谁啊，她们为什么哭着也笑着？”
张煜和宋伟先喊秦骁，这才回答小崽汁的问题。
宋伟解释：“滚滚，延初，张阿姨真的是我小姑姑的女儿，小时候被人贝反子拐走了，我小姑姑这些年来一直在找，终于找到了。”
张煜附和：“她们是喜极而泣，是高兴。”
小崽汁不懂什么是喜极而泣，但是知道是高兴是什么意思。
高兴就好。
她也高兴。
说完小崽汁疑惑地看了看两人：“张煜哥哥，宋伟哥哥，你们怎么比滚滚和小哥哥大伯伯还先到医院呀？”
逃课的张煜和宋伟：“……”
方延初知道为什么，但也没在这会儿说破。
要是让滚滚知道周一到周五上课能翘课，估摸着小家伙也会想办法翘课。
还是别了吧。
他想着以后还是让张裕和宋伟离滚滚远点儿，可别把滚滚带坏了。
晚上曹亮妈妈和女儿曹玉秀再来时，身边还多了三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个头不高，但是体重至少一百八。
其余两个看着十三四岁，也胖墩墩的，好像三座大山。
他们看向张金云的眼神非常不满，隐隐透着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