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收到江暻年的回复。
【Shining】:你回酒店了吗?
她昨天在凯夫拉维克机场附近休息了一晚,接着坐第二天最早的一趟航班飞抵瑞士苏黎世机场。
早晨旁敲侧击,才知道江暻年已经转移到了酒店。
她将聊天记录往上翻。
【Shining】:这个酒店的装修好像不是性冷淡风。
【拖拉叽】:嗯,风格不喜欢,换了一家。
大骗叽!
到BaurauLac后,岁暖跟前台询问了江暻年的房号。漂亮又礼貌的年轻女孩很难让人生出防备,前台爽快地告诉了她房号后,还好心地补充这间房的客人不久前出门了,让她可以在十层的休息区坐了一会儿。
等待的期间,酒店的侍应生还送来一杯红茶和一碟水果。
【拖拉叽】:等会儿吃完饭就回去。
【拖拉叽】:怎么了。
都这样还出门吃饭!
岁暖瞠目结舌。
又等了十几分钟,期间岁暖重新看了一遍江暻年速降挑战的视频,播放量在今天已经突破了三千万,甚至还上了欧洲一家报纸的头条。
十八岁,中国,一千五百米滑雪速降,受伤后坚持完成。
组合在一起不可谓不吸睛。
在不认识的人眼里或许是钦佩,对于她却不是。
岁暖连夜找关系,从当天的工作人员口中问到了江暻年的受伤情况,是软组织挫伤加一根肋骨骨折。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岁暖抬起脸,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电梯。
黑色的防水夹克拉链被拉到最顶端,衣领竖起,瘦削利落的下颌衬得更冷白,江暻年目不斜视地转弯,从走路姿势完全看不出一点刚受过伤的样子。
岁暖盯了他的背影几秒后站起身,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跟上。
江暻年在自己房间门前停下,低头从口袋里拿房卡,像是完全不在意身后行李箱的滚轮声。
岁暖松开拉杆。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正打算模仿漫画里从背后捂住江暻年的眼睛,问他“猜猜我是谁”。
结果手抬一半就被攥住手腕,她吃痛地“嘶”了一声。
前方的人侧身,凉淡的视线锐利地扫过来,尖冰倏而化作簌簌落雪,从轻轻颤动的长睫落进幽黑的瞳孔,融化成柔软的迷茫和无措。
江暻年弹开般松手,蹙着眉,像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用力抿住唇角。
岁暖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手腕,嘀咕:“这么有劲……”
“滴”一声,江暻年刷开房门,转身推门时一边低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岁暖拖着行李跟着江暻年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关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护身符吊坠:“担心某人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来送个护身符。”
江暻年的动作顿住,回头瞥了她一眼,抬手接过去。
他转过身,打算去水吧台给岁暖倒杯水。她的表现显然已经知道了他参加挑战受了伤的事,可是表现又和之前两次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再那样生气地瞪着他,追问缘由。也许她听进去了他上次在蒙山说的那些话,决定从此装聋作哑,不再管他了……
那她又为什么来这儿呢?
护身符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痛,江暻年听见身后岁暖纳音,没有愤懑和不满,反而很平静:“你会不会在心里嘲笑这样的东西,除了心理安慰,实际上毫无作用?”
江暻年拉开冰柜门,视线无目的地在上面飘荡,沉默着。
他确实不相信护身符有什么真正的作用,要是这样的东西有用,地球上人人都可以长命百岁了。
她顿了顿,又说:“江暻年,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
江暻年缓慢地拿出一瓶水,握紧的瓶身冰凉:“……嗯?”
“我这两年去过很多地方,也求过很多护身符、平安符,一次总是买很多个,连我朋友都开玩笑说我是保佑平安的狂热爱好者。我昨天想,我每次的想法也许不是希望神明显灵,保佑我在意的那个人不要碰上危险。”
心底忽地剧烈一颤,他回过头,对上岁暖琥珀色的眼眸。
认真、清澈地注视着他。
“而是想借这些送出的东西让他知道我说不出的话。”岁暖轻声说,“我不想你受伤,不想你遇到危险,也不想你对自己的生命没所谓。我没有一次是给别人买随手送你,而是我想送给你,其他人才是顺带。”
她眉眼间第一次没有带着那种闪耀的骄矜,却像明亮的火星灼进他眼底。
连呼吸都停顿,怕惊动一场燎原的火。
他从没想过一生中会有这样的感受,因为谁的一句话,就从心间蔓延开涟漪,激荡地冲刷过四肢百骸。
胸腔在轰然中发痛,也许来自未愈的伤,江暻年却忽然想到圣经中说,爱人是彼此的一根肋骨。
一根肋骨碎裂后,爱意便溢出来。
盈满了他这些年空荡荡的胸膛。
手中的矿泉水瓶在攥紧时发出类似骨骼咯吱作响的动静,江暻年吸了一口气,将水瓶放在吧台上:“不会了。”
岁暖一脸迷茫:“嗯?”
“不会再做这种事。”他一字一顿地跟她保证。
岁暖没想到江暻年能这么果断地痛改前非,微启着唇愣了半晌。
他却一动不动地跟她对视,眼瞳里像燃着幽幽的火,要通过安静的空气蔓延到她的身上。
“呃、嗯……”岁暖先一步错开视线,视线乱瞟,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因为家里的事压力很大,可能需要找途径发泄……”
她也没想让他一下子就戒掉,毕竟压力无从发泄也可能憋出更严重的病……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对自虐上瘾。”他不是为了发泄压力,可真正的原因他不能跟她说。
“哦……”岁暖想起他上次在蒙山还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还是不放心地补充,“你跟我保证,你不会再这么不要命,不会以后受伤后不去处理伤口,也不会觉得自己死了也没所谓了。”
江暻年说:“嗯,我保证。”
还有些不真实,岁暖飘忽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小脸,一言不发。
江暻年收回视线,拧开矿泉水倒进热水壶,机械地按了好几下开关,才反应过来没有插插头。
热水壶加热的声响让岁暖回过神。
她叹了口气,看向江暻年:“我现在不想喝水,而且我也没有恶毒到让骨折的人伺候自己。医嘱应该有让你不要到处走动吧?”
显得他刚刚的保证完全没有说服力,江暻年艰难地弥补:“我正好站在这里……”
岁暖拍了拍她旁边:“那你现在坐过来。水我渴了自己会倒。”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