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般的轮廓,没有在看她,却又好像完全知道她心中所想。
她仰头看向牵着她的冷面美人,硬生生按捺住了这怯懦的冲动。
若没有关于上个存档姬银雀记忆,以姜嫄那点阴暗扭曲的心性,此刻不知该对他生出多少怨恨。
她从来就不喜欢夺目耀眼的人,看到这样的人最先的想法不是爱慕,而是摧毁掉他。
她嫉妒他祸国殃民的脸也好,忌惮他杀人于无形的下蛊手段也罢,哪里会生出什么愉快的情绪。
但他上个档是她的所有物,她的傀儡,最终又死得那般凄惨。
所以她不恨。
……她喜欢他。
这念头烧灼着她,叫她迫切地想得到他,亲近他。
忽然,她停顿住脚步。
在姬银雀略带疑惑侧首的瞬间,姜嫄毫无征兆地踮起脚尖,像只顽劣又雀跃的小鸟,飞快地在他微凉的唇角啄了一下。
霎时间,近处的嘈杂声,谈笑声戛然而止。空气似乎在慢慢凝固,苗民们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难以置信,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地的大事。
苗疆圣女在苗寨地位尊崇如神,代天牧民,但代价就是永世不得婚嫁,永世不得离乡。
此刻,一个汉女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亵渎了众人心中高不可攀的神明!
姬银雀身形微不可查一顿,眼底似有波澜翻涌,但又在瞬间恢复死寂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抬手触碰唇角若有似无的潮湿,依旧若无其事地攥紧她的手,牵着她径直穿过众苗民。
族中那些碍事的老骨头,多年前就被他杀得干干净净。苗寨里,能约束他的人已经死绝了,就算他真的婚嫁,也无人能阻拦他。
他不愿意入宫给姜嫄当妾室,就是不想终日忍受着后宫那群贱人。
姬银雀不奢求她喜欢他,但也绝不允许她喜欢旁人。
若能把姜嫄留在苗疆,让她只做他一个人的妻子……
那些前尘往事,含恨而死的仇怨,他都不去计较了。
他可以继续伺候她,服生子丹……给她生孩子。
但是这晚之后,圣女有“磨镜之好”的风言风语,悄悄在苗寨中蔓延开。
始作俑者姜嫄,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全然无辜单纯的模样。
她低垂着眼睫,开始装单纯,仿佛方才的轻薄从未发生过。
“你毁了我的清誉……就该付出代价。”姬银雀声音哑的很低,几乎被远处篝火的噼啪声淹没,却清晰地传入姜嫄耳中,“你知道苗疆圣女动了情的结果是什么吗?”
他侧首看她,眼尾那抹勾勒成雀尾的青色,让他冰冷如霜的面容多了些许妖异之感。
姜嫄眨巴着湿润的眼睛,困惑地看向他。
她在这个世界多是享乐,就没走出过神都城,上个存档有清玥在也无须她费心,她根本就不了解苗疆。
她懵懵懂懂地问:“会怎么样?”
“会被活活烧死……包括圣女的情人。”姬银雀唇角微弯,笑得冰冷,似是嘲弄。
姜嫄立刻抿紧唇,她垂下头,不说话了。
姬银雀看着她的样子,像是真的被吓住了。
他吃不准她的性格。
有时候怯懦怕死,有时候疯癫痴狂,还会主动寻死。
全凭她当时心情好坏,想不想活着。
“敢做不敢当的小坏蛋。”姬银雀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谁知道你们苗疆这么没人性,早知道我就不亲你了,我现在才不想死呢,我还得回家看看。”姜嫄轻哼一声。
姬银雀自然把她口中的“回家”当作回大昭,也没有多想。
“可惜已经迟了,谁让你轻薄了我。”
姬银雀终于将她带到了篝火旁。
许多人围着火堆,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怪不得你娘亲,带着你姐姐逃跑。”
姜嫄白日见过那番血腥的祭祀典礼,根本就没有怀疑姬银雀说的话。
她是个坏主意很多的人,暗暗谋划着今晚偷偷跑路。
“姐姐过得还好吗?”姬银雀眸光一暗,他对清玥这个姐姐没什么感情,但怨恨多多少少有一些。
娘亲当年携着姬清玥逃跑,是因为不想让她一辈子动不了情,出不去苗寨,孤苦伶仃。
他与姐姐是双生骨肉,幼时难辨彼此,娘亲将他长发挽起,缀上姐姐的银铃,生生将他打扮成姐姐的模样。
“小雀儿乖,暂且替姐姐守着这圣女位子,娘亲很快……很快就回来接你。”
娘亲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就是骗局败露……
她随口应道,视线落在跳舞的人群,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低落。
“你姐姐过得当然好,她已经是女官了,执掌后宫三司,多少人羡慕不来。”
“你快想想办法,要是那些苗民告了密,我岂不是真的要同你一起被烧死。”姜嫄转念之间已经想出了个法子,“……不如你今晚随我一起私奔吧。”
姬银雀喉间似堵了什么,艰难地问:“私奔?你不回大昭了?你要丢下你的夫君吗?你要与我私奔去哪?”
“我不回去了,对他们也早就腻了。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你也不想被火烧死吧,我们……私奔去靖国如何?”姜嫄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徐砚寒临走前交代过她,要想迅速回家就得统一天下。
统一靖国仅仅她孩子当皇帝可不行,得她来当,然后才可以选择传位给自己孩子。
她收集完剧情妃,自然得去靖国一趟。
姬银雀顿了顿,那句“那些有资格烧死我们的人早已化为枯骨”就在舌尖,终究没有吐露分毫。
他不管不顾将她抱在了怀里,“若你愿意抛下一切,我自然也能陪你去靖国。”
姜嫄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她心底暗道,“姬银雀还是那么好骗。”
第79章
姬银雀见她目光时不时飘向那喧腾的方向,心尖微痒,几乎要抬手抚上她微凉的颊侧,却又在触及时收回,强行克制住这丝渴望。
“我们也去跳舞?”他终于忍不住,声音放得极轻,几乎要被喧闹淹没。
姜嫄循声望过去。
巨大的篝火熔金般炽烈,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空,也映照着苗民们载歌载舞的身影,欢声笑语随着夜风荡漾。
她眉尖微蹙,嘴角下撇,显出十足的不屑,“不去,吵吵闹闹的,实在无趣,我才不要去。”
她话是这样说着,人却像钉在原地,站在灯火朦胧的阴影里。
一双漆黑的眼,黏在旋转的人群迟迟未移开,眼巴巴的看着。
姬银雀将她这点口是心非看得分明,眼底漫上些许笑意,故意道:“既然无趣扰人,那便从明日起,不许他们这样了。”
姜嫄猛地扭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