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决意(第1/2页)
宿舍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投下惨白的光。欧阳燕把最后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按平,塞进记账本的夹层——刚好一千二百元,够买一张江城到北京的硬座火车票,还能剩下点钱应急。她指尖划过账本上“北京,路费已够”的字迹,墨迹被眼泪晕开又干涸,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手机屏幕亮着,是便利店老板的微信:“小欧阳,请假可以,但你这身体能扛住吗?上次发传单冻得咳了一周。”她攥着手机,指腹摩挲着屏幕边缘的裂纹,回复:“谢谢张姐,我必须去一趟。”发送成功的瞬间,窗外的风卷着雨丝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从床底拖出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开始收拾行李。几件换洗衣物叠得方方正正,压在包底;《追光者》的手稿用塑料袋裹好,放在最上层——那是出版社编辑特意叮嘱带的,说北京的读者想见见“林晚”的创作者。最后,她拉开抽屉,露出一团藏青色的毛线和两根竹针。
毛线是上个月发传单时,在夜市摊用半价买的。陈阳说过北京的冬天比江城冷,她就每天熬夜织围巾,手指被竹针扎出好几个小红点,每次疼的时候,她就想起陈阳以前帮她吹手指的样子,心里的委屈就淡了些。此刻围巾已经织到最后一针,她把线头收紧,用剪刀剪断,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像在触摸那些快要褪色的旧时光。
“还在织啊?”林薇端着热水进来,看到她手里的围巾,叹了口气。水蒸气模糊了眼镜片,她摘下眼镜擦了擦,“燕燕,我不是泼你冷水,你这又是凑路费又是织围巾的,万一……万一到了北京,看到不想看的,你怎么办?”
欧阳燕的手顿了顿,把围巾搭在膝盖上。藏青色的毛线衬得她的手格外苍白,指节因为长期打工有些变形。她沉默了很久,宿舍里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日光灯管的嗡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我问过出版社的编辑,陈阳下周有个摄影展分享会,就在北京电视台旁边的展厅。我想去看看。”
“我是说万一……”林薇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万一他真的和那个李编辑在一起了,你能接受吗?”
欧阳燕低头看着围巾,针脚里还卡着一根细小的毛线。她想起陈阳发的朋友圈,想起餐厅领班说的红裙子女人,想起那个用血汗钱买的镜头,心脏像被攥紧了一样疼。但她还是抬起头,眼神里有林薇从未见过的决绝:“如果是真的,我就把这条围巾扔了,然后转身就走。”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壮。林薇看着她,眼眶红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进她手里:“这是我攒的零花钱,你拿着。别买硬座了,补张卧铺,不然到了北京人都垮了,怎么跟他对峙?”
“不用。”欧阳燕把钱推回去,笑了笑,“硬座便宜,省下来的钱,我还能买张摄影展的门票。而且我年轻,扛得住。”她知道林薇的家境也不富裕,这些钱是林薇省吃俭用攒下来买考研资料的。
林薇还想说什么,却被欧阳燕的眼神制止了。她知道,这个平时温顺的姑娘,一旦下定决心,就没人能劝得动。就像当初她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要帮陈阳攒钱买镜头一样,现在她也同样坚持要去北京,寻找那个让她辗转难眠的答案。
晚上,欧阳燕去“食客来”餐厅请假。领班看着她手里的请假条,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还是要去。上次陈阳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对劲,那女的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同事那么简单。”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塞进她手里,“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我多给你发了五百,路上用。”
“领班,我不能要……”
“拿着。”领班打断她,“算我提前恭喜你,早点脱离苦海,专心写你的小说。你的《追光者》我女儿都在看,说写得比那些畅销书还好。”
欧阳燕攥着信封,眼泪差点掉下来。她鞠躬道谢,转身走出餐厅时,雨已经停了。夜空里挂着一弯残月,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一层银。她想起《追光者》里的林晚,想起自己写的那句“真相再冷,也比谎言温暖”,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回到宿舍,欧阳燕把围巾仔细地叠好,放进一个红色的绒布袋子里——那是陈阳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个装首饰的袋子,她一直没舍得用。然后她从柜子里拿出几个鸡蛋,走进水房,开始煮茶叶蛋。她记得陈阳喜欢吃茶叶蛋,尤其是她煮的,说里面有“家的味道”。
水房的水龙头滴着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她蹲在炉子前,看着锅里的鸡蛋慢慢变色,思绪飘回了大学校园。那时候陈阳还没去北京,他们经常一起在水房煮茶叶蛋,他会从背后抱住她,说“燕燕,以后我们结婚了,你天天给我煮茶叶蛋好不好?”
“好。”那时候的她,笑着答应,以为这就是一辈子。
锅里的水开了,茶叶的香气弥漫开来。欧阳燕用勺子把鸡蛋捞出来,放在冷水里冰了一下,然后一个个敲裂蛋壳,再放回锅里继续煮。她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她心里还有一丝幻想,也许陈阳只是一时糊涂,也许看到她织的围巾,吃到她煮的茶叶蛋,他就会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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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傻了。”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你是去要答案的,不是去求和的。”
第二天早上,欧阳燕把煮好的茶叶蛋装进保鲜盒,和围巾一起放进帆布包。她又把《追光者》的手稿放进包里,那是她最后的底气——就算失去了爱情,她还有自己的文字,还有林晚的故事。
林薇帮她提着包,送她去火车站。路上,林薇一直絮絮叨叨地叮嘱:“到了北京记得给我打电话,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一个人扛着。要是陈阳敢欺负你,我立刻订机票过去帮你。”
“知道了。”欧阳燕笑着点头,眼里却有些湿润。她想起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个连买饭都要犹豫半天的小姑娘,是林薇一直照顾她,支持她写小说。如果没有林薇,她可能早就被陈阳的PUA压垮了。
到了火车站,人潮涌动。欧阳燕接过林薇手里的包,抱了抱她:“薇薇,谢谢你。等我回来,请你吃火锅。”
“一定要平安回来。”林薇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管答案是什么,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都是那个写《追光者》的大作家。”
欧阳燕点点头,转身走进候车大厅。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一旦回头,她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往前走了。她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发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一个答案。无论是好是坏,我都要亲眼看见。”
候车大厅的广播里,传来K108次列车开始检票的通知。欧阳燕随着人流,慢慢走向检票口。她的火车票是硬座,在车厢的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她找到座位坐下,把帆布包放在腿上,紧紧抱着。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有背着行囊的务工人员,有抱着孩子的母亲,还有一对亲密的情侣。那对情侣靠在一起,男生给女生剥橘子,女生给男生擦汗,温馨的画面像针一样,扎在欧阳燕的心上。她想起以前和陈阳一起坐火车去旅游的日子,他也是这样,把最好的座位让给她,给她剥水果,给她盖外套。
“呜——”
火车鸣笛的声音响起,缓缓开动。欧阳燕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林薇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她拿出手机,想给陈阳发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去北京了,却发现手机屏幕上没有信号。她苦笑了一下,把手机放进包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风卷着尘土,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欧阳燕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想起自己织的围巾,想起锅里的茶叶蛋,想起陈阳曾经的温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红色的绒布袋子,打开,看着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藏青色的毛线,是陈阳最喜欢的颜色;针脚细密,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织出来的。她轻轻抚摸着围巾,心里的幻想又冒了出来——也许陈阳看到围巾,会很感动,会抱着她说“燕燕,我错了”。
“别再自欺欺人了。”她深吸一口气,把围巾放回袋子里,“欧阳燕,你是来要答案的,不是来演戏的。”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追光者》的手稿,翻开。林晚的故事里,女记者正准备去揭露工厂污染的真相,路上遇到了暴风雨,但她没有退缩,而是握紧了手中的相机。欧阳燕看着那段文字,想起自己写的内心独白:“追光的路上,总会遇到黑暗,但只要心里有光,就一定能走到天亮。”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乌云更浓了,远处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传来沉闷的雷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欧阳燕握紧了手里的手稿,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她知道,北京等待她的,可能是残酷的真相,可能是撕心裂肺的背叛,可能是一场让她彻底心碎的风暴。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好把围巾扔掉,准备好转身就走,准备好告别过去,准备好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带着她的决心,带着她的幻想,带着她的勇气,奔向那个充满未知的城市。窗外的雨终于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风景,却让欧阳燕的眼神越来越清晰。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茶叶蛋,剥开,咬了一口。茶叶的香气在嘴里弥漫开来,还是以前的味道,可她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温暖。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变了质,就再也回不去了。
吃完茶叶蛋,她把蛋壳扔进垃圾桶,然后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欧阳燕,加油。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勇敢地面对。你值得更好的,值得被珍惜,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光芒。”
火车继续向北行驶,穿过雨幕,穿过黑暗,奔向那个即将揭开真相的城市。欧阳燕的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混乱和痛苦,只剩下下定决心的悲壮与决绝。她知道,这场北上之旅,将会改变她的一生。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