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秋雨。
初秋的雨带着冬日的寒,倾泻在人间,把那些姹紫嫣红,打成了美丽纷飞的碎片。
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在数名骑兵的护卫下,正在飞驰。
这正是在界岭口之战结束后,回京复命的庄毅一行。
两侧是中原的锦绣河山,庄毅心里却在想着即将抵达的京城。
“朝中派系众多,该先从谁下手呢?”
“汪忠贤!”脑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身影,车内的庄毅嘴角挂着笑,“是你招惹的我,我就好好会一会你这家伙。”
回来的路上,庄毅已经透过四皇子的族人得知,激烈反对的有南北两大官僚集团的党魁,这俩树大根深,暂时不要动,先动一个目前气势最盛的阉党,给那些朝中官员一个下马威。
不仅为了别人,更为了自己。
他那来自后世的灵魂知道,党争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够置身事外的。
汪忠贤突然跳出来,肯定和三皇子及三皇子的母妃有关。
——淑贵妃!
这个女人在宫里,能够打探到皇帝的动向,和外朝官员勾结在一起。
她担心自己和四皇子在一块,所以未雨绸缪,提前打压。
马车里的庄毅再次咧嘴笑了起来,目光充满了自信。
“从现在起,你是庄毅,不再是连中六元的神童,而是一个普通的翰林官。”
“前途看似一片光明,但是从今天起,你毫无退路。”
“如果你退了,等待你的,就是暗无天日的囚牢!”
不知不觉间,马车驶入京城,穿过闹市,停在一座宅院门前。
随后传来脚步声。
“爷,您的新住处到了,请下车。”
最后摸一下自己的脸,算是过去的告别,庄毅露出一丝坚毅的微笑,对外面不怒自威的说道:
“开门。”
咯吱一声,车门被拉开。
几个一身仆人装扮的男仆,轻手轻脚的走到庄毅车前,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卑微和谄媚。
“爷,奴婢伺候您下车。”
为首的男仆一张口,便是地道的京师腔。他们不是本地人,而是高丽人,京师腔是后来学的。
高丽,一个位于东北一隅的小国,长时间是天朝的附庸。
由于那地方太穷了,没什么好东西,所以进贡给天朝的东西只有两样,美女和仆役。
仆役抵京后,在皇家内书院接受训练,而后或是阉割入宫,或是赐给官员。
皇帝赐给庄毅男仆八名,女仆四名,为首的,姓名很吉祥,叫柳景瑞。
庄毅一听,就知道,这个姓名必是出自皇帝之手。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皇帝的眼线。
所以一到天子脚下,庄毅就让苏羲走了,不让他趟这摊浑水。
“爷,小心台阶。”
在柳景瑞的搀扶下,庄毅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他转身,习惯性的拿自己放在车里的包袱。
柳景瑞忙道:“爷歇着,让小的代劳。”说完,麻溜的从马车拿出包袱,挎在自己肩上。
说实话,庄毅到这个世界好几年了,头一回遇到这种人。
有点不习惯了。
“奴才等,拜见爷。”
男仆、女仆都在门外,向庄毅施礼。
“免了。”庄毅一挥手,然后抬腿往宅子里走。
宅子有点大。
自然的,光靠这些人打理不过来,另有粗使仆人五十名,其中男仆三十名负责前后院,女仆二十名负责内院。
也就是说,在门口迎接他的,是贴身男仆女仆。
庄毅到了正堂,正要在主位坐下,忽然听柳景瑞喊:“爷,请等一下。”
庄毅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个男仆捧着蒲团,放在了主位上面。
“这样坐,软和。”柳景瑞笑道。
庄毅不自在的笑了一声,坐下后说道:“我这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
说话时,身旁的桌上,多了一盏热茶。
“而且我出身农家,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自己来,所以……”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男女仆人们面带微笑,一看,便知道,他们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庄毅顿觉无趣,不想再说什么,就要起身去书房,看看自己的书房是啥样。
还没起身,就听有人老远喊:“天子有诏,庄毅接旨……”
尖声尖气的,一听就知道是太监,庄毅起身,来到门口,跪下接旨。
太监打开诏书,说了一些车轱辘话,然后才是重点。
赐庄毅,良田二十顷,管家一名,庄头一名,佃户五十户,一等大丫鬟六名,二等大丫鬟十名。
“……钦此,庄毅,接旨吧。”
“臣庄毅谢主隆恩。”庄毅双手举起,接过圣旨,起身后,习惯性的掏钱袋子。
谁知柳景瑞已经拿了五两银子在手,双手递给了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得了银子,笑呵呵的说了声“告辞”,便带着三个小太监走了。
“你知道该给多少银子?”庄毅问。
“奴婢略知一二,爷,给银子和卖货一样,给多了不值当,给少了惹事。”
柳景瑞面带微笑的说道。
庄毅挠了挠头,他猜,这个柳景瑞一定在想,这位新主子是怎么活到现在。
接着,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帮男女到了门外院子里站着。
中年男子磕头道:“奴婢管家林修远叩拜新主子。”
其他人也纷纷磕头。
庄毅一看,其中不乏姿色出众的女子,抬手道:“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一个头发黑白相间的男子,捧着地契、名册,恭敬地走来。
“爷,奴婢庄头唐再丰。地契和佃户名册,请爷过目。”
庄毅拿过来,随意地翻了一下,随手交给柳景瑞。
“奴婢瑾萱携一等二等丫鬟十六名,拜见爷。”
叫瑾萱的丫鬟,姿色了得,不过庄毅心若止水,他没有被这些事情打乱节奏。
相反,他反而感觉,自己正被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住。
从这一刻起,他的宅子不再有秘密。
“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条,不要在外面惹事。”
庄毅说罢,径直走向书房,他要写谢恩表。
然而,不等他伸手,水已经有人去接,墨条有人去拿,墨有人替他墨。
就连笔,都有人递到他面前。
怎么不替我写谢恩表,庄毅心里吐槽一句,就见林修远引着一个白衣秀士前来。
“爷,属下姓侯名得宜,来自江南,奉圣旨给您做幕僚。”
呃……
“爷要写什么奏疏,谢恩表么?属下最在行了,爷,让属下替您代劳吧。”
“好、好吧。”庄毅愣了半响,才吐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