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香混着点心铺飘出的黄油味,在空气里酿出暖暖的甜。
周姥姥家扩店的消息像长了翅膀,没两天就传遍了整个胡同。
王婶挎着菜篮子路过,冲院里忙活的周姥姥喊:“他姥姥,听说要扩店啦?
恭喜恭喜啊!
这是要雇人吧?
我家二小子刚初中毕业,手脚勤快,您看……”
周姥姥正指挥着工人挪烤炉,听见这话直起腰笑:“可不是嘛,正琢磨这事呢!
你家小子我知道,踏实!
等拾掇利索了,我跟我家老头子合计合计,准保先给你信儿!”
王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那敢情好!您放心,他要是敢偷懒,我第一个抽他!”
这边话音刚落,对面的赵老大又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瓶自酿的米酒:“叔,婶,扩店是大好事!
我家闺女刚高中毕业,正愁没处去呢,让她来给您打打下手?
她手巧着呢!”
周姥爷接过米酒,拍着赵老大的肩膀:“这事好说!
咱胡同里的孩子,知根知底,用着放心。
等店面收拾好,就让她来试试,管饭!”
胡同里的人心里都亮堂着呢。
周姥姥两口子的为人,街坊们都看在眼里。
去年冬天下大雪,李奶奶家水管冻裂,还是周姥爷踩着梯子帮着修好的。
王大爷家孙子发烧,半夜是周姥姥披件棉袄就陪着去了医院。
他们家的点心用料实在,待人也热络,谁不盼着这样的人家日子越过越红火?
当然,也有那酸溜溜的话。
胡同口开修车摊的老刘就跟媳妇嘀咕:“不就是卖几块破饼干吗?
还真把自己当资本家了。”
话虽这么说,转天还是让儿子送了两箱汽水过来,说是“给工人师傅解渴”。
周姥姥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不往心里去。
扩店那天,她特意蒸了两大锅馒头,熬了绿豆汤,挨家挨户给街坊送去。
“孩子们受累了,过来歇歇脚,喝口汤!”她笑得满脸褶子,“以后店里忙起来,少不了麻烦大伙照看着点。”
领了馒头的邻居们嘴里说着“客气啥”,心里却都熨帖得很。
没过几天,招工的消息一放出去,报名的人挤破了门槛——有刚毕业的小姑娘,有赋闲在家的媳妇,还有想找份活计的大爷。
周姥姥和周姥爷挑了三个:王婶家的小子负责搬运和杂活,手脚麻利。
赵大哥的闺女心灵手巧,跟着学做饼干点心。
还有李奶奶家的孙女,嘴甜会说话,被安排在前台招呼客人。
工新扩的店面里飘出更浓郁的黄油香。
三个年轻人穿着统一的围裙,跟着周姥姥学手艺,周姥爷在一旁慢悠悠地添着炭火,时不时指点两句。
街坊们路过,都愿意停下脚往屋里瞅两眼,笑着喊:“周大娘,今儿烤啥好吃的?
给我留两斤!”
老刘看着对面点心铺的热闹,悄悄对媳妇说:“晚上关了店,去买两斤曲奇给孩子尝尝。”
媳妇白了他一眼:“早该去了。”
夕阳把点心铺的影子拉得很长,混着胡同里的吆喝声、自行车铃声,还有烤炉里传出的滋滋声,酿成一壶醇厚的老北京胡同酿。
周姥姥擦了擦汗,看着眼前的热闹,又看了看里屋正在帮着盘点的顾从卿和刘春晓,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要的从来不是多大的生意,不过是守着这方小院,闻着熟悉的麦香,听着街坊的招呼,看着孩子们在身边忙忙碌碌。
……
这天周姥姥正坐在铺子门口择菜,胡同里的张二婶挎着个竹篮晃晃悠悠过来,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周大姐,忙着呢?”
周姥姥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里的豆角还在继续择:“嗯,准备中午的菜。有事?”
张二婶往铺子里探了探头,压低声音说:“这不我家儿媳妇嘛,看您这点心铺生意火,也想开一个。
您看能不能让她来您这儿学学?
当两个月学徒,不白学,你就给开10块钱意思意思就行!
等学成了,她去别的地方开,保证不抢您生意。”
周姥姥手里的动作停了,抬眼瞅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凉:“你这话是真心的?”
“那还有假!”
张二婶拍着大腿,“您这手艺绝了,让她学两手,也能混口饭吃不是?
再说了,都是街坊,您还能不帮衬一把?”
她说着,往周姥姥手里塞了两个苹果,“一点心意,尝尝。”
周姥姥把苹果推了回去,豆角往筐里一扔,站起身拍了拍围裙:“我知道你打的啥主意。
我这铺子能开起来,靠的就是这手艺,面粉放多少、黄油化到啥程度、烤多久算正好,哪一样不是我跟老头子琢磨了老长时间的?
你让儿媳妇来当学徒,学完了去别处开,这不就是想白拿我的方子吗?”
张二婶脸上的笑僵住了,还想辩解:“周大姐,您这话说的……就是学个皮毛,哪能要您方子……”
“皮毛也不成。”周姥姥打断她,语气硬邦邦的,“我这用料、火候,都是凭感觉来的,哪有啥‘皮毛’好教?
真有心开铺子,自己琢磨去,别打我的主意。”
她想起以前院里的贾张氏,也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总想着占点便宜,脸皮比城墙还厚。
周姥姥最瞧不上这种人——手艺是吃饭的家伙,哪能随随便便给人?
更别说对方明摆着是想偷师。
张二婶见周姥姥油盐不进,脸上挂不住了,拉下脸来:“周大姐,您这就不够意思了!
都是一个胡同住着,帮衬一把怎么了?
还怕我们抢了您生意不成?”
“我不是怕抢生意,是怕坏了规矩。”
周姥姥也没客气,“我这铺子用料扎实,卖得贵点也有人买,凭的是良心。
你要是想学,先学学怎么实实在在的拜师,别总想着走捷径。”
旁边路过的王婶听见了,忍不住帮腔:“张二婶,周大姐说的是实在话。
人家这手艺是心血,哪能说学就学?
您儿媳妇真想干,自己找门路去呗。”
张二婶被堵得没话说,狠狠瞪了王婶一眼,挎着篮子悻悻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破饼干吗……”
周姥姥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回了铺子。
周姥爷在里屋听见了,探出头问:“咋了这是?”
“没事,来了个想白要方子的。”周姥姥拿起面团揉着,“我给怼回去了。”
周姥爷笑了:“就该这样。
咱这手艺得给孩子们留着,不能随便给别人何况是这种不怀好意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案板上,周姥姥揉着面团,力道均匀。
下午李奶奶来买点心,听说了这事,拍着周姥姥的手说:“别理她!那种人,学了也做不出您这味道,心不诚,啥都做不好。”
周姥姥笑着点头,给她装了两斤刚出炉的桃酥:“尝尝新做的,放了核桃碎。”
铺子外的槐树上,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阳光正好,黄油香飘得很远。
何雨柱拎着个搪瓷碗走进来,碗里的花生米还冒着热气,油香混着点心铺的黄油味,在屋里绕了个圈。
他刚把碗往柜台上一放,就听见周姥姥跟李奶奶念叨张二婶的事,当即就接了话茬。
“周大妈,您别气着!那老婆子可不是头一回干这事了!”
何雨柱往炕沿上一坐,拿起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嘎嘣脆响,“前阵子还窜到我那小饭馆去,腆着脸说她儿子想‘学门手艺糊口’,让我收了当徒弟,回头也开个馆子。”
他撇着嘴笑,眼里带着点不屑:“我当时就怼她了——‘我这灶台前的火候,我徒弟跟着学了那么多年都没摸透,你儿子想俩月就出师开店?
咋不直接去抢银行呢?’”
周姥姥被他逗乐了,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你这话说得解气!
我看她就是琢磨着咱这些老手艺能随便拿,哪知道这锅碗瓢盆里的门道,得耗多少心血。”
“可不是嘛!”何雨柱放下碗,语气正经起来,“就说我那酱肘子,酱油得用头道的,冰糖得慢慢熬出焦香,连卤汤都得是传了多少年的老汤,差一点味就不对。
她倒好,想空手套白狼,真当咱这手艺是大风刮来的?”
李奶奶在一旁点头:“以前贾张氏也这样,见谁日子好过了就想沾点,没理也能搅三分。
这张二婶啊,真是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雨柱拿起块曲奇,掰了一半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周大妈您别往心里去。
这种人啊,你越搭理她她越上脸,直接呛回去,她就没辙了。
再说了,咱这手艺是啥?
是吃饭的家伙,是脸面!
哪能随便给人?”
周姥爷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刚烤好的芝麻饼,递给何雨柱:“尝尝新做的,放了点椒盐。
你说得对,手艺这东西,得带着心学,还得带着敬守住,哪能像买菜似的,掏钱就想拿走。”
何雨柱接过来咬了一大口,香得直点头:“还是您二老明白。
我那饭馆现在也有人想拜师,我都先跟他们说清楚——想学可以,先磨三年性子,劈柴挑水扫地,啥杂活都得干,啥脾气都得收,不然别想碰我的锅铲。”
正说着,门口路过的街坊听见了,笑着搭话:“柱子说得在理!
真本事哪有那么容易得?
当年看你给厂长做菜,那火候掐得比表都准,那是练了多少年才有的功夫!”
何雨柱嘿嘿笑了,脸上带着点得意:“那是!
咱手艺人凭的就是这点硬功夫,不是谁想偷就能偷去的。”
周姥姥看着他,心里的那点不快早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