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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7章 四千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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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半个月的夜里,风比白天更尖。

    大通铺后头那片小林子,雪被踩出一块黑泥地,泥里结着薄冰。李执衡盘膝坐着,背靠树干,衣襟里全是汗,又被风一吹,冷得像贴了层霜。

    林慕婉坐在对面,粗布衣袖卷到小臂,掌心搭在他肩后,隔着衣料传来一丝凉意。

    “百会。”她看着他眉心,“就差这一口。”

    李执衡“嗯”了一声,照着她教的路子行气。真气沿着皮肉往上走,像一条细线钻进骨缝,拐过颈后,再往上拱。越到头顶越窄,像把自己塞进针眼里。

    他咬住牙。

    丹田里那点热意翻涌,往上冲。

    冲到一半,忽然卡住。

    像撞在一堵墙上。

    那堵墙不硬,软软的,又黏,真气一贴上去就散,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李执衡额头青筋跳动,呼吸乱了一拍,喉咙里泛起血味。

    林慕婉立刻伸手,按住他背心。

    “稳住。”

    她手掌一落,李执衡背脊一震,真气被她一拢,勉强回到经脉里。可那股冲劲已经断了,后头的气还往前挤,前头走不动,后头就顶得发疼。

    皮肉像被火烙。

    经脉像被砂纸磨。

    李执衡忍到肩头发抖,还是没撑住。

    “噗——”

    一口血喷在雪泥上,热气冒起一团白雾。

    他身子一歪,差点栽倒,手撑地稳了一下,掌心擦在冰渣上,疼得发麻。

    林慕婉没扶他起身,只把掌心收回,眼神很稳。

    “失败了。”

    李执衡喘了几口气,血味咽回去,嗓子发哑:“我以为……今晚能成。”

    “能走到百会,不算慢。”林慕婉看着他,“你这条路走得太狠,身体跟不上。”

    李执衡没争,点点头。

    他抬袖擦了擦嘴角,袖口立刻染红一块,又被夜风吹干,发硬。

    林慕婉起身:“回去,明天再说。”

    李执衡站起来,脚下还有点虚,还是跟着她往回走。大通铺里火盆冒着烟,长工们已经睡了大半,鼾声一阵一阵。两人分开时,林慕婉只留了一句:

    “这两天,别逞强。”

    李执衡“嗯”了一声,躺下时胸口还热,热得像有块炭埋在里面。

    他闭着眼,没睡多久,就听见外头有人敲窗。

    两下。

    又两下。

    轻得像怕惊动别人。

    李执衡翻身起来,披了件衣,推门出去。风里带着湿意,天阴得厉害,像要下雨。

    廊下站着小翠。

    她今日没带笑,眼角有一点红,像刚哭过,又像憋出来的。

    “李二。”她开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执衡靠在柱子边,抬眼看她:“你让我杀的人,谁?”

    小翠盯着他,没绕弯子,吐出四个字:

    “总管张黑狗。”

    李执衡眼神一停。

    小翠看他反应,笑了一下,笑得很冷:“你问我老公是谁?就是他。”

    “他不是管事么?”李执衡说。

    “管事是外头叫法。”小翠抬了抬下巴,“都督府里,长工、女工、杂役,全归他管。谁吃饱,谁挨饿,谁能留,谁滚蛋,他一句话。”

    李执衡没说话。

    小翠往前一步,离他近了些:“你怕?”

    李执衡抬眼:“你想他死?”

    小翠的嘴角动了动:“他不死,我就得一辈子被他拴着。他也不止拴我一个。”

    她话没说透,意思却很清楚。

    李执衡盯着她:“杀了他,真没人追?”

    小翠像听到笑话:“追?谁追?都督夫人最大。一个小总管,死了就死了。我回头说他有事出府,再换个名字顶上去,谁还记得张黑狗?”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夫人也不会为他出头。”

    李执衡看着她:“你能让夫人不出头?”

    小翠眼里闪过一点得意:“我能进夫人的浴房。你说呢?”

    李执衡没立刻答应。

    他转身要走,小翠伸手拽住他袖口,力道很急:“李二,你别拖。我给你路子,你给我一刀。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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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执衡回头:“为什么找我?”

    小翠咬了咬唇:“因为你敢。你也恨他。你在这府里想活下去,就得踩着人上去。”

    她说完,松开手,退回阴影里。

    “今晚雨大。”

    “张黑狗会喝酒。”

    “他喝了酒,胆子更大。”

    小翠转身走了,脚步很快,像把话说完就再也不想多停一息。

    李执衡站在廊下,看着天边黑云压下,风里那股湿意越来越重。

    雨果然来得很快。

    先是几滴,砸在瓦上,噼啪响。

    很快连成线,顺着屋檐往下冲,地面溅起一片水雾。

    夜里人都躲进屋里,院子安静得发空,只有雨声。

    李执衡躺在铺上,眼睛睁着。

    他听见远处有脚步声。

    沉。

    重。

    拖着走。

    像喝多了。

    他刚要起身,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门被踹了一脚。

    紧接着是林慕婉的声音。

    “出去。”

    她声音不大,带着压不住的颤。

    男人的笑声跟着响起,粗得像砂锅刮铁。

    “出去?你敢赶我?”

    “你一个洗衣做饭的,还学会摆架子了。”

    又是一声衣料被扯动的响。

    李执衡掀开被子,鞋都没穿稳,直接冲出去。

    雨打在脸上,冰凉。

    他跑到女工草屋外,门没关死,被撞开一条缝。屋里火光晃动,映出两道影子。

    张黑狗把林慕婉逼在墙边,酒气冲得人发呛,手已经伸过去。

    林慕婉背贴着墙,肩头缩着,手攥着衣襟,指尖在发抖。她眼睛发红,嘴唇咬出血痕。

    张黑狗的声音更近:“你动一下真气试试?你敢动,我就喊人,说你偷东西,说你勾搭男人。李二那条命,还要不要?”

    林慕婉的声音断了两次,终于挤出来一句:“你快走……你快走……”

    她这话不是对张黑狗说的。

    是对门外的李执衡。

    她看见门缝里的影子,眼泪一下就掉下来,掉得很凶,像撑了半个月的东西忽然断了。

    “你别进来……”

    “走……”

    “走啊……”

    她哭得发抖,话都说不利索。

    张黑狗听见了,猛地回头:“谁!”

    门被李执衡一脚踹开。

    雨水卷进来,屋里火苗一歪,光一下暗了半截。

    李执衡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脸色冷得像铁。

    “张管事。”他开口,“夜里来女工屋,你也不怕夫人知道?”

    张黑狗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夫人?你拿夫人吓我?”

    他晃着脑袋:“我管这府里的下人,夫人忙着享福,哪有闲心管你们这点腌臜事。”

    他往前一步,指着李执衡:“滚出去。再不滚,我让你明天就出府,连你那娘子一起滚。”

    李执衡没退。

    他朝林慕婉看了一眼。

    林慕婉背贴着墙,眼泪还在掉,肩头起伏很急,像喘不上气。她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更难堪的声音。

    李执衡把门一带,反手闩上。

    “你……”张黑狗的酒醒了半分,“你敢关门?”

    李执衡走近一步:“你刚才说,让我用嘴收拾东西。”

    “我记得。”

    张黑狗脸色一变,随即又硬起来:“记得又怎样?你一个阉人——”

    话没说完。

    李执衡一拳砸在他脸上。

    “砰!”

    张黑狗整个人往后踉跄,后脑勺撞在木架上,碗盏哗啦一声全落地,碎了一片。

    他捂着鼻子,血立刻涌出来,混着雨水往下流。

    “你敢打我!”

    李执衡没答话,又是一拳。

    这拳更狠,砸在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