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37章四千大章。(第1/2页)
小半个月的夜里,风比白天更尖。
大通铺后头那片小林子,雪被踩出一块黑泥地,泥里结着薄冰。李执衡盘膝坐着,背靠树干,衣襟里全是汗,又被风一吹,冷得像贴了层霜。
林慕婉坐在对面,粗布衣袖卷到小臂,掌心搭在他肩后,隔着衣料传来一丝凉意。
“百会。”她看着他眉心,“就差这一口。”
李执衡“嗯”了一声,照着她教的路子行气。真气沿着皮肉往上走,像一条细线钻进骨缝,拐过颈后,再往上拱。越到头顶越窄,像把自己塞进针眼里。
他咬住牙。
丹田里那点热意翻涌,往上冲。
冲到一半,忽然卡住。
像撞在一堵墙上。
那堵墙不硬,软软的,又黏,真气一贴上去就散,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李执衡额头青筋跳动,呼吸乱了一拍,喉咙里泛起血味。
林慕婉立刻伸手,按住他背心。
“稳住。”
她手掌一落,李执衡背脊一震,真气被她一拢,勉强回到经脉里。可那股冲劲已经断了,后头的气还往前挤,前头走不动,后头就顶得发疼。
皮肉像被火烙。
经脉像被砂纸磨。
李执衡忍到肩头发抖,还是没撑住。
“噗——”
一口血喷在雪泥上,热气冒起一团白雾。
他身子一歪,差点栽倒,手撑地稳了一下,掌心擦在冰渣上,疼得发麻。
林慕婉没扶他起身,只把掌心收回,眼神很稳。
“失败了。”
李执衡喘了几口气,血味咽回去,嗓子发哑:“我以为……今晚能成。”
“能走到百会,不算慢。”林慕婉看着他,“你这条路走得太狠,身体跟不上。”
李执衡没争,点点头。
他抬袖擦了擦嘴角,袖口立刻染红一块,又被夜风吹干,发硬。
林慕婉起身:“回去,明天再说。”
李执衡站起来,脚下还有点虚,还是跟着她往回走。大通铺里火盆冒着烟,长工们已经睡了大半,鼾声一阵一阵。两人分开时,林慕婉只留了一句:
“这两天,别逞强。”
李执衡“嗯”了一声,躺下时胸口还热,热得像有块炭埋在里面。
他闭着眼,没睡多久,就听见外头有人敲窗。
两下。
又两下。
轻得像怕惊动别人。
李执衡翻身起来,披了件衣,推门出去。风里带着湿意,天阴得厉害,像要下雨。
廊下站着小翠。
她今日没带笑,眼角有一点红,像刚哭过,又像憋出来的。
“李二。”她开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执衡靠在柱子边,抬眼看她:“你让我杀的人,谁?”
小翠盯着他,没绕弯子,吐出四个字:
“总管张黑狗。”
李执衡眼神一停。
小翠看他反应,笑了一下,笑得很冷:“你问我老公是谁?就是他。”
“他不是管事么?”李执衡说。
“管事是外头叫法。”小翠抬了抬下巴,“都督府里,长工、女工、杂役,全归他管。谁吃饱,谁挨饿,谁能留,谁滚蛋,他一句话。”
李执衡没说话。
小翠往前一步,离他近了些:“你怕?”
李执衡抬眼:“你想他死?”
小翠的嘴角动了动:“他不死,我就得一辈子被他拴着。他也不止拴我一个。”
她话没说透,意思却很清楚。
李执衡盯着她:“杀了他,真没人追?”
小翠像听到笑话:“追?谁追?都督夫人最大。一个小总管,死了就死了。我回头说他有事出府,再换个名字顶上去,谁还记得张黑狗?”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夫人也不会为他出头。”
李执衡看着她:“你能让夫人不出头?”
小翠眼里闪过一点得意:“我能进夫人的浴房。你说呢?”
李执衡没立刻答应。
他转身要走,小翠伸手拽住他袖口,力道很急:“李二,你别拖。我给你路子,你给我一刀。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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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执衡回头:“为什么找我?”
小翠咬了咬唇:“因为你敢。你也恨他。你在这府里想活下去,就得踩着人上去。”
她说完,松开手,退回阴影里。
“今晚雨大。”
“张黑狗会喝酒。”
“他喝了酒,胆子更大。”
小翠转身走了,脚步很快,像把话说完就再也不想多停一息。
李执衡站在廊下,看着天边黑云压下,风里那股湿意越来越重。
雨果然来得很快。
先是几滴,砸在瓦上,噼啪响。
很快连成线,顺着屋檐往下冲,地面溅起一片水雾。
夜里人都躲进屋里,院子安静得发空,只有雨声。
李执衡躺在铺上,眼睛睁着。
他听见远处有脚步声。
沉。
重。
拖着走。
像喝多了。
他刚要起身,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门被踹了一脚。
紧接着是林慕婉的声音。
“出去。”
她声音不大,带着压不住的颤。
男人的笑声跟着响起,粗得像砂锅刮铁。
“出去?你敢赶我?”
“你一个洗衣做饭的,还学会摆架子了。”
又是一声衣料被扯动的响。
李执衡掀开被子,鞋都没穿稳,直接冲出去。
雨打在脸上,冰凉。
他跑到女工草屋外,门没关死,被撞开一条缝。屋里火光晃动,映出两道影子。
张黑狗把林慕婉逼在墙边,酒气冲得人发呛,手已经伸过去。
林慕婉背贴着墙,肩头缩着,手攥着衣襟,指尖在发抖。她眼睛发红,嘴唇咬出血痕。
张黑狗的声音更近:“你动一下真气试试?你敢动,我就喊人,说你偷东西,说你勾搭男人。李二那条命,还要不要?”
林慕婉的声音断了两次,终于挤出来一句:“你快走……你快走……”
她这话不是对张黑狗说的。
是对门外的李执衡。
她看见门缝里的影子,眼泪一下就掉下来,掉得很凶,像撑了半个月的东西忽然断了。
“你别进来……”
“走……”
“走啊……”
她哭得发抖,话都说不利索。
张黑狗听见了,猛地回头:“谁!”
门被李执衡一脚踹开。
雨水卷进来,屋里火苗一歪,光一下暗了半截。
李执衡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脸色冷得像铁。
“张管事。”他开口,“夜里来女工屋,你也不怕夫人知道?”
张黑狗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夫人?你拿夫人吓我?”
他晃着脑袋:“我管这府里的下人,夫人忙着享福,哪有闲心管你们这点腌臜事。”
他往前一步,指着李执衡:“滚出去。再不滚,我让你明天就出府,连你那娘子一起滚。”
李执衡没退。
他朝林慕婉看了一眼。
林慕婉背贴着墙,眼泪还在掉,肩头起伏很急,像喘不上气。她死死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更难堪的声音。
李执衡把门一带,反手闩上。
“你……”张黑狗的酒醒了半分,“你敢关门?”
李执衡走近一步:“你刚才说,让我用嘴收拾东西。”
“我记得。”
张黑狗脸色一变,随即又硬起来:“记得又怎样?你一个阉人——”
话没说完。
李执衡一拳砸在他脸上。
“砰!”
张黑狗整个人往后踉跄,后脑勺撞在木架上,碗盏哗啦一声全落地,碎了一片。
他捂着鼻子,血立刻涌出来,混着雨水往下流。
“你敢打我!”
李执衡没答话,又是一拳。
这拳更狠,砸在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