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琛的动作非常快，仿佛他早就备好了所有预案，只等她点头。
第二天下午，苏晚刚给安安念完故事书，哄他睡下，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苏小姐，您好。傅总安排的车已经在医院地下车库B区等候。请您方便时下楼。”
苏晚看了眼熟睡的安安，小家伙因为化疗，头发更稀疏了，小脸苍白。
为了这张脸，她什么都能忍。
“……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俯身，在安安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地下车库。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静默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兽。
车前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还有周铭。
“苏小姐。”周铭微微躬身，拉开车门。
苏晚没说话，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敞，真皮座椅冰冷，傅瑾琛不在。
她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更沉了几分。
他不屑于亲自来“押送”她。
车子平稳驶出医院，汇入车流。
窗外是喧嚣的充满烟火气的人间，车内却死寂一片。
苏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商店、行人、嬉笑打闹的学生……那些普通的、自由的生活，离她那么远。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被送往特定地点的货物。
公寓位于市中心顶级的豪华楼盘，顶层复式。
电梯直达入户。
装修是极简的性冷淡风，黑白灰为主色调，线条硬朗，家具昂贵却没有丝毫生活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景观，但这繁华与她无关。
一名穿着套装表情严肃的中年女医生和一位护士已经等在客厅。
“苏小姐，我姓王。”女医生推了推眼镜，“傅先生吩咐，为您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评估生育条件。”
她手边放着厚厚的检查单和一系列冰冷的医疗器械。
“开始吧。”苏晚扯了扯嘴角，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主动伸出了手臂，配合量血压。
血压，抽血，B超……
一项项进行。
王医生的话很少，
“衣服解开，躺上去。”
“腿放好。”
冰凉的耦合剂贴在腹部，探头在皮肤上游走。
苏晚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嵌入式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灯带。
她感觉自己被剥光了，不仅仅是衣服，还有尊严。
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潜在的生育功能，都被放在放大镜下审视，评估价值。
屈辱感扎在心上。
检查间隙，她听到王医生在和周铭低声交谈。
“苏小姐长期营养不良，中度贫血，子宫内膜偏薄。另外，激素水平显示她近期压力巨大，卵巢功能可能受影响……这些都不利于受孕。”
周铭的声音毫无波澜：“傅总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尽快。需要什么药物或治疗，请直接列出清单。”
“明白了。”
苏晚闭上眼。
不惜一切代价。
代价就是她。
全部的她。
身体检查终于结束，王医生看着初步报告，眉头微蹙。
“傅太太，您的情况不太理想。贫血，压力过大，这都会影响卵子质量和着床。需要先用药调理一段时间，否则即使……成功受孕，流产风险也很高。”
苏晚盯着雪白的墙壁，仿佛能盯出一个洞来。
“需要我做什么，开药就行。尽快开始，我儿子等不起。”
王医生顿了顿，最终递过来一张打印好的注意事项和药单。
“上面有详细的服药时间和饮食建议。请务必遵守。我们会定期过来抽血监测您的激素水平。傅先生希望下个月就能进入周期。”
苏晚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却觉得有千斤重。
“我知道了。”
周铭走上前：“苏小姐，您的日常用品已经准备好。有专门负责您饮食的阿姨。傅总吩咐，在……事情成功之前，请您住在这里，尽量减少外出，以免发生意外。”
他又要软禁她。
说得再好听，也是软禁。
为了确保她这个“容器”处于最佳状态，不出差错。
“我的手机呢？我要每天和安安视频，还要每天都去医院和他见面。”
“可以。我们会安排。”周铭点头，“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告辞。有事您可以随时按呼叫铃，外面有人值守。”
周铭和医生护士离开了。
偌大的公寓，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空旷，寂静，冷得彻骨。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蝼蚁般的行人和车辆。
世界很大，她却无处可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念念发来的消息。
念念：晚晚，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安安刚才醒了，找你呢，我说你去给他买好吃的了。你放心，我在这儿陪着你。
苏晚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快速回复：我没事。有点忙，晚点再和你联系。帮我跟安安说，妈妈爱他。
她不敢多说，怕泄露情绪，怕沈念念担心，更怕自己会崩溃。
放下手机，她环抱住自己，缓缓蹲了下来。
窗外是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她而亮。
此刻，傅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傅瑾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同一片城市夜景。
周铭站在他身后，恭敬地汇报完毕。
“傅总，检查做完了。苏小姐已经安顿好。王医生说她身体状况不佳，需要调理。”
傅瑾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指尖夹着的烟，燃了长长一截灰烬。
他眼前闪过苏晚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
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
他强行压下。
“按医生说的做，确保万无一失。”
“是。”
周铭退了出去。
办公室重归寂静。
傅瑾琛抬手，松了松领带，却依然觉得胸闷。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进程，却没有丝毫快意。
他深吸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眉宇紧蹙。
不过是个女人。
不过是一场交易。
他不断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