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快找！他肯定还在幼儿园里！”园长声音发颤，脸色比苏晚好不到哪里去。
私立幼儿园最怕的就是这种事。
丢一个孩子，整个园的名声就完了。
老师们四散开来，翻箱倒柜，连储物间的角落都不放过。
呼喊“安安”的声音在空旷的园所里回荡，带着令人心焦的回音。
苏晚浑身发冷，手指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她强迫自己冷静，回想安安可能去的地方。
游乐场没有。
教室没有。
寝室没有。
那个鹏鹏妈妈见势不妙，早拉着自己儿子溜了，留下一个烂摊子。
“后院！后院有个放废旧玩具的小仓库！”一个生活老师突然想起来。
一群人又涌向后院那个平时锁着的小仓库。
门锁着，园长哆嗦着找来钥匙打开。
里面堆满了蒙尘的积木、破损的摇摇马，没有孩子的身影。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灭。
苏晚的腿彻底软了，靠着冰凉的墙壁才能站稳。
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被人带走了？自己跑出幼儿园了？晕倒在哪个角落了？他身体还没好透啊……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得她几乎窒息。
“报警吧。”李老师声音带着哭腔，“这么久找不到，必须报警了！”
园长犹豫了一下，看着苏晚煞白的脸，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报警。”
听到“报警”两个字，苏晚抖着手拿出手机，屏幕模糊在泪光里。
通讯录里寥寥几个名字划过。
念念？不行，她来了也只能陪着干着急。
顾医生？他或许有人脉，但……
一个名字突兀地跳入眼帘。
傅瑾琛。
他拥有她无法想象的能量和资源，也许他能更快找到孩子。
……
南埕，分公司会议室。
项目汇报重启，傅瑾琛却有些心不在焉。那张苏晚抱着安安的照片，像烙印刻在他脑海里。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他瞥了一眼，是个京市的陌生号码。
本想挂断，手指却鬼使神差地滑向了接听。
“喂。”
“傅瑾琛……是，是我……”
傅瑾琛眉心骤然拧紧。
他抬手，再次示意汇报暂停。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什么事？”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他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崩溃。
“安安……安安不见了！”苏晚的声音支离破碎，强忍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在幼儿园……跟小朋友吵架，跑掉了，傅瑾琛，我求你，求你帮帮我，找找安安……他身体还没好，他不能有事……”
傅瑾琛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太大，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他们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总裁。
安安不见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擂动的声音。
“地址。”他打断她语无伦次的叙述，“幼儿园具体地址，发给我。现在。”
“好，好，我发给你……”
苏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应着。
挂了电话，傅瑾琛甚至没看会议室里目瞪口呆的下属一眼，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厉声对紧跟上的周铭下令：
“联系京市那边我们所有的人脉，动用一切资源，查一个叫苏念安的孩子，五岁，刚从白血病康复期，今天下午在京市私立幼儿园走失。我要在半小时内，知道所有可能的方向！”
“通知交管部门，调取幼儿园周边所有路口监控！”
“查附近所有出租车、网约车记录！”
“问问道上的人，有没有可疑动向！”
一连串命令，又快又急，周铭从未见过傅总如此失态，不敢怠慢，立刻开始拨打电话。
傅瑾琛坐进车里，手机收到了苏晚发来的地址。
他看着那行字，眼神阴鸷。
京市，幼儿园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警察到了，正在询问情况，调取更大范围的监控。
苏晚站在初秋的冷风里，单薄的身体不住发抖，眼睛盯着每一个路口，期盼下一秒就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世纪。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路灯一盏盏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更显孤寂。
绝望像潮水，一点点淹没她。
如果安安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敢想。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傅瑾琛。
她几乎是秒接，声音嘶哑：“找到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只有男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城西，一个废弃的纺织厂厂房。具体位置周铭发给你。人应该在那里，没事。”
苏晚悬在喉咙口的心落了下去，砸得生疼。
随之而来的是虚脱般的无力。
“谢谢……”她哽咽着，除了这两个字，说不出别的。
“去吧。”
傅瑾琛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晚顾不得多想，抓着手机，对旁边的警察喊道：“找到了！在城西废弃纺织厂！”
警车开路，苏晚坐着园长的车，一路风驰电掣。
厂房很旧，铁门锈蚀，里面堆满了废弃的机器和布料碎屑，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苏晚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破旧帆布上的小小身影。
他抱着膝盖，把头埋得深深的，一动不动。
“安安！”
苏晚冲过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搂进怀里。
触手一片冰凉。
安安被她抱住，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对不起……妈妈……”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脏兮兮的，满是泪痕，
“我不是故意……故意抓人的，他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不是……我有爸爸……他只是不要我们了……”
孩子断断续续的哭诉，在苏晚心上反复切割。
她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瘦弱身体的颤抖，眼泪汹涌而出。
“不怪你，安安，妈妈不怪你。”
她声音哽咽，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后背，
“是那些小朋友不对，是他们说了很坏很坏的话。安安有妈妈，妈妈永远要你，永远爱你。”
“可是……可是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
安安抬起泪眼，委屈又迷茫，
“他是不是不喜欢安安？”
苏晚喉咙堵得厉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能更紧地抱住儿子，用体温温暖他冰凉的小身体。
“不怕了，安安，妈妈找到你了，我们回家。”
她试图把安安抱起来，却发现腿软得差点栽倒。
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警察和老师想帮忙。
“我来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晚回头，不知何时，傅瑾琛竟然也到了。
他站在厂房门口逆着光，高大的身影轮廓模糊，看不清表情。
他几步走过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只穿着单薄园服的安安身上，然后弯腰，轻松地将孩子从苏晚怀里抱了起来。
安安止住了哭泣，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有些畏惧又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冷着脸的“叔叔”。
傅瑾琛没看苏晚，抱着孩子径直往外走。
“车在外面。”
警车和幼儿园的车陆续离开。
傅瑾琛的黑色宾利停在最外面。
他拉开车门，想把安安放进后座。
安安却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苏晚的衣角，小声说：“妈妈背。”
苏晚愣了一下。
傅瑾琛动作也顿住了，看着儿子带着点怯意的眼神，他沉默地松开了手。
苏晚弯下腰，轻声说：“好，妈妈背。”
她将傅瑾琛那件宽大的西装仔细裹紧安安，然后，有些吃力地，将孩子背到了自己背上。
安安乖乖趴着，小脸贴着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皮肤上。
傅瑾琛看着那个女人背着孩子，一步一步朝着远处路灯照亮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上车，也没有离开。
只是站在原地，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变成模糊的一个点。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