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地块”的招标公告，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正式发布的。
这块地位于北城未来五年重点规划的新区核心，毗邻即将动工的高铁枢纽和科技产业园，被业内视为“黄金地王”。傅氏地产为此筹备了近两年，志在必得。
招标文件发布不到二十四小时，顾氏集团紧随其后，高调宣布将组建联合体参与竞标。消息一出，业界哗然。谁都看得出，这已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而是顾廷深对傅瑾琛赤裸裸的宣战。
周铭将紧急整理好的资料送到傅家时，傅瑾琛刚做完一组医生规定的舒缓运动，额上沁着细汗，脸色依旧透着病后的苍白。
“傅总，”
周铭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难掩紧绷，
“顾氏这次不是单打独斗。他们拉拢了‘寰宇资本’和‘兆丰实业’，组成了实力很强的竞标联合体。更麻烦的是，”他顿了顿，将一份加密的金融分析报告递过去，“我们的人初步梳理了顾氏近期的资金流水，发现有几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资金，通过离岸账户层层流转，最终注入了他们为此次竞标设立的专项基金。操作手法非常隐蔽，但体量惊人，初步估算，能让他们在报价上比我们高出至少十五个百分点。”
傅瑾琛接过报告，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复杂的数据图表和关联图谱。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不是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是因为那资金流动路径里透出的熟悉又危险的气息。
与之前围剿林氏时遇到的某些境外影子资本的运作模式，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不是单纯的商业竞争，背后可能牵扯到更复杂的势力。
“查清楚资金来源的最终指向。”傅瑾琛将报告合上，声音冷肃，“另外，准备一下，我明天回公司。”
周铭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和担忧：“傅总，您的身体……”
“死不了。”傅瑾琛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南城地块’不能丢。这不仅是一个项目，更是傅氏未来十年的战略支点，也是给外界看的信号。”他看向周铭，眼神锐利，“我现在倒下了，很多人就会觉得傅氏不行了，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你比我懂。”
周铭哑口无言。他知道傅瑾琛说得对。商场的残酷就在于，一旦显露出虚弱，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便会蜂拥而至。顾廷深只是最先扑上来的那一头。
“可是夫人那边……”周铭迟疑。
傅瑾琛沉默了一下，眸色暗了暗：“先别告诉她。等我明天去了公司再说。”
然而，傅瑾琛低估了苏晚的敏锐，也低估了对手的无孔不入。
第二天一早，傅瑾琛换上了久违的定制西装。镜子里的人，身形依旧挺拔，但西装下的身躯清减了许多，脸色在深色衬衫的衬托下，更显出一种缺乏血色的冷白。他对着镜子慢慢系好领带，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是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的征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隐隐的闷痛和眩晕感，转身下楼。
餐厅里，苏晚正在陪安安吃早餐。看见他一身正装，她的动作顿住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你要出去？”
“嗯，公司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傅瑾琛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平常，走过去，摸了摸安安的脑袋，“乖乖听妈妈话。”
安安嘴里塞着面包，含糊地应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对爸爸穿西装的好奇。
苏晚放下筷子，看着他：“什么事这么急？周铭不能处理吗？医生说你至少还要静养一周。”
“一点技术性细节，需要我亲自拍板。很快，下午就回来。”傅瑾琛避开她的直视，拿起车钥匙，“我让司机送我，你别担心。”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清亮透彻，仿佛能穿透他强撑的镇定，看到他内里的勉强和不安。傅瑾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匆匆说了句“走了”，便转身离开。
车门关上的刹那，他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肋骨处传来阵阵隐痛，胃部也有些不舒服。
“傅总，直接去公司吗？”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嗯。”傅瑾琛睁开眼，眸中疲色尽显，但声音已恢复惯常的冷硬，“开稳点。”
与此同时，苏晚在工作室里，心神不宁。傅瑾琛早上那略显仓促的回避，周铭近日明显增多的汇报频率，还有业界隐隐流传的关于“南城地块”和顾氏的风声……种种迹象拼接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情愿相信的事实，傅瑾琛根本没有听话休养，而是卷入了更棘手的麻烦。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处理了几份文件，但效率极低。接近中午时，她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封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附件。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下载。
附件是一张照片。拍摄角度有些歪斜，像是偷拍。
画面里，是傅瑾琛那间宽敞却冷硬的办公室。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微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按着额头，另一只手臂垂落，手边散落着几份文件。他的眼睛紧闭着，脸色在顶灯下苍白得吓人，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疲惫且……脆弱的姿态。
拍摄时间显示是今天上午十点三十七分。也就是他离开家不到两小时。
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盯着那张照片，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百骸泛起刺骨的寒意。
这不是普通的疲惫。这分明是……身体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崩溃的前兆。
愤怒，后怕，还有被欺骗的刺痛，瞬间燎原般烧光了她的理智。
她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甚至顾不上跟沈念念交代一句，直接冲出了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