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她明显感觉到:黎晏行不对劲。
他来店里,还是一样早上热美式,下午中焙手冲。语气温和,礼貌周全。
但和以前比起来,哪里都不对。
以前虽然话不多,但他会看她。不是那种含情脉脉的看,是那种……她在备料,他在旁边等单,眼神会慢悠悠扫过她的脖子丶手腕,甚至有时候,那眼神能让人觉得——他在把她整个人脱光了看。
现在?她端咖啡给他,他接过,说「谢谢」,语气那叫一个温文有礼。然後就转身走人,连个多馀的字都不留下。明明他前几天才传讯息问她手怎样,她没回,他也没追问,然後就——冷掉了。
太冷。冷得像他们之间真的从来只是店长跟顾客,像是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都不曾发生过。
这突如其来的乾净距离,让她浑身不对劲。
———
傍晚快打烊时,他又来了。点的还是那杯中焙手冲。
「要糖吗?」她照例问。
「不用,谢谢。」他声音温和,没什麽情绪。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手里动作俐落得像在操作机器。
黎晏行站在取餐区,低头回讯息,神情淡定得像真的只是路过这家店丶刚好需要点咖啡提神的普通人。
咖啡做好,她把杯子放在他面前。
「请慢用。」
「谢谢。」他抬眼,语气一样温和。然後,没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就走。
沈恙盯着店门缓缓关上,终於忍不住,把柜台下的抹布摔在桌上。
这算什麽。他到底想怎样?
她烦躁地解下围裙,走进後厨,抓了瓶气泡水,灌了一大口。
打开手机,看着那条她没回的讯息。
【手还好吗?】
讯息下面,他没再传别的。
她打了一句:
【没事。】
盯了三秒,又删掉。
然後又打了一句:
【你还在吗?】
又删掉。
然後她直接关掉萤幕,把手机丢回柜子里,像那东西会爆炸一样。就这样,她蹲在後厨,一边喝水,一边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次。
然後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等他发讯息——她是在等他回来。
她承认,那天他传讯息关心她,她装没看到丶不回,是想维持炮友关系的界线。那时候还想着:「冷一冷就好。」
结果现在是怎样?
人家真的冷给妳看了,连空气都降到零下三度。他一点也没犯错,反而是她自己嘴硬,又不准人家把距离拉开。
这样不行。真的很不行。
—————
回到家,洗完澡的她瞪着手机,心跳加快,手指滑到他的名字停住。原本只想点开聊天视窗,结果鬼使神差地直接拨了电话。
「……喂?」
他声音低低的,有点沙哑,像刚睡醒。她突然後悔这通电话。太突然,太丢脸,太像没事找事。
可打都打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你那天喝的热美式,我不小心做成冰的了。」
「……嗯?」他愣了一下,「所以妳现在打来,只是为了承认妳的失误?」语气带点调侃:「店长可真认真负责。」彷佛这几日的疏离都是她的想像。
她哑了一秒:「……。」
沉默在电话线里发酵,变得刺耳。
过了几秒,她终於鼓起了勇气问到「你今晚...有空吗?」
电话那头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虽然只是几秒钟,但她如坐针毡,内心有点害怕他会用这几天,那种温柔却疏离的语气客套的拒绝。
干。她咬着下唇,低声骂了一句。今天的妳有够卑微,沈恙。可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我现在过去。」低低的嗓音从手机传了出来,彷佛解除了捆绑她多日的枷锁。
————
他套上了黑色T恤,随手拨了拨头发,动作从容,不快也不慢。手机已经收进口袋里,但那声音还在脑海里打转。那头的她,语气没什麽底气。那句乾巴巴的「你今晚有空吗?」听起来像是忍了好几天才挤出来的,後面几个字差点要咽回去,语尾轻得像风。
他低头笑了一下。她怎麽会以为他听不出来?
他知道她这几天不回讯息是为了什麽,也知道她没办法真的装没事太久。她说想要炮友关系,那他就照做,连话都不多说。反正比冷,他不输,他本来就不急。只是有点坏心眼而已。
他承认,这几天的冷淡,是故意的。故意用刚刚好的礼貌让她无从抱怨,故意不多看她一眼,故意让她以为一切都能收得乾净俐落。他就想看看——她说自己能洒脱,到底是说真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结果呢?
她打来了。冷冷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却还是开了口。
「你今晚...有空吗?」
他听见那句话的时候,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掉。这个冷淡的,像猫一样骄傲的女人,竟然真的先开口找他。
没笑,没多说什麽,他只是回:「我现在过去。」简单,直接,不给她时间後悔。
他打开车门上车,发动引擎,手握在方向盘上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逞强,嘴硬。他知道她不想输。但这场博弈里,她一开口——就已经输了。不过,他也没想要赢。
她想他去,他就去。从来都不会让她等太久。
—————
几分钟後,门铃响了。
他站在门外,没开口,没笑。只是看着她,眼神带着点她熟悉的玩味。
「你来了。」她语气轻轻的,不是惊讶,也不是埋怨,只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松了口气。
黎晏行站在门口,没马上回话。只是看着她,眉眼柔和:「说过了,妳找我,我就来。」
她抿了抿唇,小声嗯了一声,像怕声音太大会破坏什麽氛围。她不擅长示弱,能说出「你今晚有空吗」这种话,已经是自尊心踩在地板上翻滚三圈。但现在——他来了。真的来了。还没让她等太久。
她低着头,嘴角悄悄勾了一下。
转身走向流理台,拿出杯子倒水,试图用这点动作掩盖呼吸不稳。
背後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她听得出来——是他走过来了。
还没来得及转头,手腕一沉——他的手覆了上来,按住她握着杯子的手,杯子停在半空,水还在往下流。
「晚点再喝。」
他声音低哑,贴着她耳後说的。那几个字像羽毛轻轻扫过耳朵,却又像灌了铅般压在心口。她全身僵了一下,指尖微微收紧。没转身,没开口,只是用馀光瞥见他离她太近——近到她一动就会碰到他。
水流还在,她却没空管那点溅出的水珠。
而他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紧张一样,慢条斯理地关掉水,把杯子从她手中抽走,轻放在一旁。然後微微拉起了她的袖子,指尖拂过了她手背上,现在已经结痂的烫伤疤痕,像是在确认什麽。
「很久没见了。」他语气温和,听不出责备,但每个字都黏着她的神经。
「……你不是...?」她想说你不是在忙丶不是有事丶不是冷淡得很有礼貌吗?但她什麽都没说出口,只剩下一句没头没尾的反问。
他低头,靠得更近了点,几乎要贴到她的耳廓:「我一直在。是妳不理我。」
「....你就不能,先开口吗?」她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但语气没什麽力气,像在抱怨,又像在撤退。
他没回答,伸手从她身後绕过,将她转了过来。她背抵上了流理台,抬头对上他那双总是带笑丶此刻却藏着一丝认真情绪的眼睛里。
他低声说:「真任性。」
她不自在地移了下脚,喉咙微微紧绷。
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一路缓慢地往下扫,最後,目光又落回她唇上。然後,他笑了,很轻丶很近。
「不说话?」他低声道,声音像从她锁骨那里轻轻滑过。
她伸手想推他,而他没躲,反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按在流理台上,没有力道,只是让她退不了。
「店长,」他慢慢地丶贴近她耳边,语气温柔得像哄人睡觉,「我就想听听妳的真心话。」
他的呼吸,他的声音,他身上那股乾净清透又带点让人发痒的气味,整个空间里全是他。
她不甘示弱的抬头瞪他。
弯了弯嘴角,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侧,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既克制又危险。
「妳找我,做什麽?」
「我……」熟悉的香水味,熟悉的热度,熟悉的气息,让她一时语塞,气势-100。
「只想睡我?」
她还没想好怎麽回答,他却退了开来,转身走向客厅,动作从容得像刚出完差回家休息。坐下,拿起手机,随手刷着什麽,连头也没抬。
她瞪着他的背影,想反击,却也知道在她打电话给他的那一刻,她早就输了。
她垂下眼,想了半天,终於还是走过去。什麽也没说,只是抬起手——轻轻拉了拉他衬衫的袖子。像只试图引起注意的猫,不叫,也不看人,只是小小地伸爪子。
「怎麽了?」语气温柔,却坏得要命。
她撇过头,声音闷闷的:「不想讲话也不用装忙。」
他放下手机,偏头看她,慢条斯理地说:「是妳不理我。」
她心脏一跳,手指还抓着他袖口,没放。
他起身,低头靠近:「所以,现在,是只想睡我?还是——想要我哄妳?」
她眉头皱了一下,没回答,手却没松开。
而他轻笑一声,抬手落在她腰侧,像安抚着什麽小动物一样。
知道不能把她逼急了,正要开口缓颊——
「...我想你哄我。」
他微微一愣。
抬起头,看进他眼里,语气没再遮掩,「黎晏行,我知道你很会。我输了好几次了,但现在……可以了吗?」
他看着她,眼神一瞬间变深,原本那点从容像是被她的话一把撕碎。
「确定?」他声音低哑,语气还在给她後悔的空间——但身体已经动了,掌心从她腰侧往背後收,力道不重,却让她整个人往他怀里贴了进来。
她点了点头,手还抓着他的袖子没放,像怕他跑了。
「那我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