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气血上逆的脉象,很像是风眩症。”
苻燚问说:“有性命之虞么?”
医工道:“回陛下,风眩之症,来势汹汹,变化只在顷刻之间。若肝风挟痰瘀上蒙清窍,严重了可能有中风失语、卧床不起的可能,如果更严重,或许会昏迷不醒,或猝然而亡。只是……也可数日间风平浪息,渐次恢复如常,师父说,一切……都得再看看。”
苻燚沉默了一会,终于在榻上完全坐下,嘴角扯开,眸子也阴沉起来:“那他可真会挑病生。症候皆在体内,非金针肉眼能辨,重不重,一半倒靠他自己说了算。”
贶雪晛示意那医工下去。
苻燚脸色更难看,道:“想来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其实本来也知道此事有蹊跷,只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到底叫他提起了心神,此刻心神一松,面上便露出憔悴之色来。贶雪晛道:“谢家夜叩宫门,此事必然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如果他是虚张声势……刺杀案三司会审在即,他这时候还要称病不出,意在……”
苻燚沉默不语。
贶雪晛一边想一边轻声说:“之前他假意请辞,试探你的心意,趁机彰显自己的权势,可惜遇到行刺案,差点下不来台。如今刺杀案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不管怎么布局,元气大伤是肯定得了。等到案子审起来,朝中人心惶惶,我要是谢相,也怕手下的人会人心涣散,只怕如今就有很多人在观望风向,你今日又不准谢跬随驾……”贶雪晛想了想,“他的心不安啊。”
苻燚躺下来:“他想叫我去看他。”
“夜叩宫门,一是试探你对他的忌惮程度,二估计是想稳固他人对他的敬畏之心。”贶雪晛看向苻燚,“你得去。”
苻燚垂着眼想了想道:“明日相府应该会有很多人……得把福王也叫上。”
贶雪晛忍不住一笑,道:“西京的案子,他身涉其中,的确没有比他去更合适的了。”
只是这一夜苻燚辗转反侧,再难入睡。
“要开始了。”他对贶雪晛说。
贶雪晛往上一些,抚着他的头。苻燚没说话,只往他胸口靠了靠,在黑暗里睁着黑漆漆的眼睛。
这一刻他曾经在脑海里预想过无数遍,他和谢翼之间,注定会有一场你死我亡的恶战。只是如今他依靠的不再是枕头底下的鸾刀,而是温热的贶雪晛。
事情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第二日一大早,满城皆知谢相突发恶疾,谢家甚至夜叩宫门。
一时之间,朝堂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去了相府问疾。谢家所在的洗花巷,一大早就被官员的车马堵得水泄不通。据说京中官员只有没资格去的,没有不想去的,上朝都没这么整齐!
但压轴的,自然还是皇帝。
一位相府家臣匆匆从人群里挤过去,禀告因父重病告假在家的谢跬:“陛下御驾出了天门了!”
谢跬挑眉,问:“走的天门?”
“是。”
“要的就是他大张旗鼓,也好叫如今城里的人知道,风是往哪里吹的!”
谢跬吩咐:“准备迎驾。”
“是。”
谢跬又问:“太皇太后多久能到?”
“已经在路上了。”
谢跬点头:“朝中大臣到了多少?”
“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来了。”
“司徒昇他们也来了?”
“如今司徒大人正在草堂呢。”
谢跬整了整衣襟,道:“走吧,把我谢氏儿郎都叫上,去迎驾。”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御驾抵达谢府门前。
谢跬在前,领着一众谢氏老小在大门口迎驾,他们皆身着有谢氏梅花纹家徽的衣袍,浩浩荡荡站了一堆,其中有官身者就有数十人,一时之间,满城都在议论谢家权势之盛。
“不都说夜叩宫门是大罪么?谢家夜叩宫门,陛下不但不问罪,反而亲自去探病,可见万事都要仰仗谢相!”
“听说有个御史弹劾谢家夜叩宫门之罪,陛下都不予理会。”
“何止呢,据说陛下伤得也不轻,下车都是要人搀扶的,就这还在草堂里握着相爷的手,说了好久的话呢!”
“不都说西京刺杀案,牵涉到相爷么?”
“一看就是有人栽赃陷害,据说陛下握着相爷的手,再三保证,绝不相信奸人构陷!”
“就算是皇帝陛下,也知道如今我大周都靠相爷撑着啊。”
“所以说,不是相爷恋权,是我大周离不开相爷!只盼着老天有眼,相爷能快点好起来!”
“今日城中好多百姓,都自发去了福华寺和崇华寺为相爷祈福呢。”
贶雪晛身着便服,和王趵趵在京中莲花楼吃了地道的建台美食,隔着窗听了半天的八卦。
王趵趵吃着樱桃煎,忍不住感慨道:“早知道相爷美名在外,没想到名声好到这个程度!”
贶雪晛也有些心惊。
谢翼的名声是蛰伏多年经营起来的,他不止有权,还有美誉,这样的人要搞倒他,还真得下点功夫。
普通老百姓很难接触到真相,他们眼里的宰相就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但他们也并不是人人都亲眼所见,这说明谢家很懂如何操控舆论。
譬如今日皇帝问疾,此刻皇帝才回宫,有些细节便真真假假都传遍街头巷尾,显然是谢家蓄意散布。
他吩咐婴齐:“这个,这个,这个,叫老板统统来一份,打包。”
王趵趵说:“你还没吃腻啊。”
贶雪晛道:“带给他吃的。”
王趵趵:“……”
虽然论装,苻燚很擅长,可只怕今天去一趟相府,也把他恶心得不轻,寻常的东西估计是吃不下了。
果不其然,等他回到宫中,苻燚一见他就说:“西京的案子,我要比原本打算的多砍他一条胳膊。”
“砍他。”贶雪晛过去给他宽了外袍。
苻燚等他把外袍脱了,伸手说:“让我抱一会。”
贶雪晛抱上去:“累坏了吧?”
苻燚枕着他的肩膀道:“他一看就是在装。喝药的时候还故意失手滑落,药汁把我的袖子都洒湿了,要不是我自己也有伤,恐怕是这药,都得是我亲手喂给他。”
贶雪晛一想到这大狐狸和小狐狸执手相看泪眼,却又都知道对方心里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就觉得好笑:“太皇太后跟你说什么了么?”
苻燚道:“握着我的手哭了半天。说了一堆谢苻一家亲的话。她也就会说这些了。”
贶雪晛问:“确定他是装病?”
苻燚冷笑:“身体肯定比我强。”
宫内诸人垂着头,你偷偷看我,我偷偷看你。
老天爷,陛下这语气神态,简直就是在诉苦撒娇!
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认识的皇帝!
贶雪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