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沉着脸快步走入赵府,身边人立即高喊道:“相爷到!”
谢翼一进去就看到满院子的火把,此刻赵家女眷都躲在廊下竹帘后面瑟瑟发抖,而府中上下几十口男丁几乎全都在院子中间跪着,赵文义居然已经被上了枷锁!
不消一夜,全城皆知,赵文义父子涉嫌勾结匪类,监守自盗,被皇帝派人连夜缉拿,久病在家的谢相亲自将他们羁押起来。
谢翼一直忙到夜半时分,这才往相府赶。
此刻万籁俱寂,街上都没有一个人了。他回到府里,看到谢跬在草堂外踱步。
“父亲。”
谢翼在管家的搀扶下在廊下坐下。
其实历来权力之争,计谋并不是最重要的,归根到底还是他们谢氏这几年被皇帝钻了空子,不再有说一不二的权势。
他想他对苻燚也算有两次再造之恩。只可惜对方生来是龙,不愿意成为他们谢氏的傀儡。而他幼年曾饱受家族被章氏打压的苦,年轻时候便立志要做人上人。
谢跬说的没错,如果要冒险,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想起那个有些面熟的贶雪晛,这一切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把苻燚扶持上皇位,既然当初进了一步,越过忠臣那条线,就没有了退路。如今要么再把苻燚从龙椅上拉下去,要么就死在他手里。
谢跬在他身边坐下:“父亲如果有了决断,我们也得快,不如我们就以宫内有人造反为由,直接攻入大内,趁乱杀了皇帝!”
谢翼道:“如今的皇城司和閣门司都是他的人,你和庄圩就算能进城,也未必能攻进宫门。一旦久攻不入,失了先机,天下哗然,我们谢氏多年的苦心经营不就全都功亏一篑?如今全城的眼睛都盯着皇帝,我们谢氏是忠臣,怎么能反?”
谢跬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今日皇帝带着贶雪晛去东西两市走了一遭,外头都在夸呢。要等他名声都起来,我们更是师出无名了。”
谢翼沉思了一会:“得先乱起来。”
第二日一早,皇帝就下旨说,漕运案全权交给政事堂主办。随即便有大臣上奏说谢家和赵家有姻亲关系,谢翼应该避嫌等语。
谢翼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应该避嫌,但事已至此,把漕运案控制住才是重中之重,为今之计,也只能抓大放小。
皇帝一派士气已起,一鼓作气的道理他们自然也懂,没有停下来的理由。接下来数日,因为刺杀案空出来的位置都被皇帝的人替换上,皇帝这次回京带回来的人,有许多都被安插进步军司和马军司。而谢家门口,日日都有一堆人求见。
虽然刺杀案的结果大致如谢相所说的那样,可是罪名大小和处理侧重却和大家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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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只是平调,而我却被降职?
为什么他家只是降职,我家却被革职?
更不用提那些丢了性命被抄家流放的人了。
情势一旦乱起来,人心浮动,没有实质利益的抚慰已经不起作用。而三月底的殿试,两方的博弈,更是让皇帝出尽风头。
眼瞅着双方较量要到高潮,就在殿试结束第二日,谢相再度病倒。
这一次谢家倒是没有派人来传,只是他这次是当众突然晕倒的,闹得朝野皆知。
苻燚道:“我去看看。”
贶雪晛吩咐黎青:“去备车。”
苻燚如今意气风发,道:“既然做样子,那就做足全套。去备马。”
皇帝此刻也就刚能骑马而已,听闻相爷病倒,御车都没坐,只带了三两个宫人侍卫,趁夜骑马奔至相府探望,还真是个体恤贤相的君王。
上次谢翼称病,皇帝也有来看望。阵仗很大,人尽皆知,他身体虚弱,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这次简装轻骑而来,已是意气风发。谢跬在前头引路,百官听闻御驾到来,全都聚集在草堂之外跪迎。夜幕时分,京城上空常有乌鸦乱飞,皇帝在谢家人的簇拥下从百官之中穿越而过,皇帝还未进到草堂之内,便有数只乌鸦扑棱棱落在草堂屋顶之上,盯着众人。
夜幕低垂,众人跪在地上,心中惴惴不安。他们多是谢氏一党,这次和上次不同,谢相并没有提前告知,看起来竟像是真病。
而皇帝带着他的乌鸦趁夜而至,年轻锐气的皇帝宛如地府里来的阎王,要取的或许不只是谢相一人的性命。
夜风呜咽,今日天气极差,入夜又见黑云压城,不一会几乎连星月都看不见了。相府花园花木浓郁,此刻更是漆黑一片。
苻燚进入到草堂之中,见谢翼被身边人扶起来,倒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病衰。
苻燚忙道:“相爷不必多礼。”
他在榻上坐下,伸手握住谢翼的手,道:“朕听闻相爷病了,真是心急如焚。”
谢翼望着烛光下的皇帝。此刻有风吹来,吹动堂内的火焰,皇帝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便在那晃动的光影里宛如神鬼。
这个心机狡诈的小皇帝,真是比他更会演戏,如今意气风发,竟像是压不住了。
谢跬等诸多谢氏儿郎都垂手在皇帝身后立成一排,黑压压一片,似乎群拥而起,便能将这位年轻皇帝杀死在这草堂之内,也似乎这满堂儿郎,也都会成为明日之鬼。
大风卷进草堂里来,谢翼叫众人都退到堂外,自己握着苻燚的手,轻声道:“臣当初力排众议,将龙袍披在陛下身上,陛下当时瑟瑟发抖,说这龙袍加身,犹如火烤,万事唯有依靠臣。想来此景如在昨日,但如今陛下既已长成,大概忘了初披上龙袍之时的火烤之心了吧?”
他话音刚落,堂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与甲胄撞击声!
在旁的婴齐等人骤然拔出身上宝刀,惊得堂外百官惊叫连连。随即只见一名背上插着赤翎急报的信使举着灯笼一路高喊道:“急报,急报,海州急报,临海王起兵造反,已攻陷海州州治及武库!叛军汇聚,正一路往南而来!”
苻燚一惊,才刚回身,就被谢翼一把抓住手腕捞过来。
苻燚乌漆漆的眸子盯着谢翼,脸上再无半分笑意。
谢翼面无表情,只道:“陛下将这身龙袍穿好了,莫要被人脱了,披在他人身上。”
说完一松手,人就虚弱地躺到了榻上。
苻燚起身,垂着凤眼看着微光里的谢翼,那瞳孔都微微散开,黑漆漆几乎看不到光。
贶雪晛跟他讲他猎虎的过程,说猛虎临死挣扎之时,才是生死一瞬。
他人给披上的龙袍,也有可能会被他人脱下。这身龙袍,他这次要自己穿上。
他走出草堂,大风卷起他的玄金龙袍,那张脸隐在黑夜之中,唯有衣袍上的金龙被灯笼照亮,金灿灿一片。
他朗声道:“相爷重病,不能理政。命九门钟鼓齐鸣,宣六部堂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