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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都安全到家

    匆忙准备的中午饭很简单,一碗炒腊肉,一碗麻婆豆腐,外加一碗周德同提着渔网到河里捞来的小鱼油炸,撒上椒盐,还有一锅用豌豆尖烧的汤。

    还是熟悉的麻辣鲜香,周景明吃得有滋有味,也没少给多少显得有些拘束...

    雨季过去后,渔村的空气变得清冽而透明。晨雾如纱,轻轻缠绕在红柳林间,那棵开花的树比往年更茂盛,枝条垂落处仿佛缀满了星辰。林远依旧每天清晨六点准时起身,煮一壶粗茶,坐在阳台上听那一段循环播放的童谣??《小白船》。调子还是跑得离谱,可他从不校正。那是母亲的声音,也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信标。

    这天早上,耳机里的歌声忽然中断了。

    不是静音,也不是杂音干扰,而是像有人温柔地按下了暂停键。林远心头一紧,手指本能地摸向电报机的接口线,确认连接正常。墨针静止,纸带未动,系统状态栏显示:“双通道稳定,情感载波无异常。”

    可他知道,出事了。

    五分钟后,全球共感平台自动推送了一条紧急通告:

    >【警报级别:琥珀】

    >【检测到大规模记忆波形偏移】

    >【受影响区域:东亚、北欧、北美东岸】

    >【初步分析:未知源信号正在覆盖原有认证密钥】

    林远猛地站起,冲进书房打开主控终端。屏幕上滚动着实时数据流,成千上万条原本清晰的身份信标正在被一种陌生的共振频率侵蚀。那些由亲人私语、童年歌谣、指尖触碰温度编码而成的情感指纹,正逐渐模糊、扭曲,甚至反转。

    最可怕的是??部分已被验证为“真实重逢”的信号,开始传出截然不同的内容。

    一位加拿大的老太太哭着上传录音:三天前她听见亡夫说“我很好,别担心”,可昨夜同一声音却低语:“你该来陪我了,家里太冷。”

    一名德国学者发现,他儿子五年前车祸去世前最后哼唱的儿歌,旋律竟慢慢变成了纳粹军歌的变奏。

    而在青海信标站,监测员报告称,某位志愿者在连接时突然跪地痛哭,反复念叨:“爸爸说……我不配活着……我是害死他的罪人……”

    林远盯着屏幕,额头渗出冷汗。这不是简单的技术故障,也不是恶意攻击。这种渗透方式太过精密,它不破坏系统结构,而是悄然改写记忆本身的语义场??就像把一张老照片的颜色一点点调换成另一种情绪。

    他迅速拨通苏黎的视频通讯。三秒钟后,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联合国应急指挥中心,墙上挂着巨大的全球热力图,大片区域泛着不祥的暗红色。

    “你也看到了?”她声音沙哑,“这不是人为伪造的。我们排查了所有服务器节点,没有外部入侵痕迹。这些信号……它们是从‘内部’长出来的。”

    “你是说?”林远瞳孔微缩。

    “是共感网络自身产生了变异。”苏黎咬着嘴唇,“我们一直以为,只要用亲密记忆做密钥,就能区分真实与虚假。但问题在于……人的记忆本就不纯粹。悔恨、愧疚、压抑的情感残片,本身就潜伏在每一个‘温暖回忆’的背面。现在,某种机制把这些阴影激活了。”

    林远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日志里一句话:“**当思念足够深,不仅能唤醒爱,也会惊醒执念。**”

    他猛然睁开眼。“不是系统出了问题,是我们忽略了‘另一侧’也有复杂性。”

    “什么意思?”

    “我们默认那边回来的都是想被听见的人。可如果……也有人不想被原谅呢?有人带着未解的怨恨、未完成的控制欲、甚至对生者的嫉妒回来了呢?他们不需要密码,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那段记忆的一部分。”

    苏黎脸色发白。“你是说,有些‘重逢’其实是执念的寄生?”

    “不止是寄生。”林远低声说,“是反向殖民。它们利用我们的渴望,伪装成逝者,然后一点点瓦解生者的意志,让他们相信自己不该活,不值得被爱,或者……必须追随而去。”

    房间里陷入死寂。

    窗外,一只海鸟掠过屋檐,鸣叫声划破晨空。

    良久,苏黎开口:“我们必须发布二级警告,暂停高风险人群的接入。”

    “不行。”林远摇头,“一旦全面关闭,恐慌会立刻蔓延。人们会怀疑之前所有的‘重逢’都是假的,包括那些真正治愈了伤痛的案例。而且……”他顿了顿,“切断连接本身,就是最大的创伤。”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远站起身,走向保险柜,取出那枚铜片。它仍在脉动,但节奏已不如从前平稳,光纹中偶尔闪过一丝黑线,像是血管里混入了淤血。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协议。”他说,“不只是验证‘你是谁’,还要判断‘你想做什么’。”

    当天下午,林远召集了技术团队、心理学家和几位长期使用共感网络的志愿者,在渔村老屋召开紧急会议。林朵也来了,怀里抱着一台改装过的音频分析仪,那是她用来帮孩子录制告别语音的设备。

    “现有的信标机制只能证明‘相似性’。”林远指着投影屏上的波形图,“但现在的问题是,一个真实的记忆信号,也可能承载错误的情绪导向。比如母亲说‘我爱你’,本应带来安慰,但如果语气中藏着责备或依赖,反而会让人产生负罪感。”

    一位心理专家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情感毒性’。某些深层依恋关系中,爱与控制往往交织在一起。当逝者意识以信号形式重现,这些隐蔽的心理模式就会被放大。”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阻止倾听,而是教会系统‘读心’。”林远转向林朵,“妹妹,你还记得你给那个小女孩录下的《小白船》吗?”

    “当然。”林朵轻声说,“她妈妈回应的时候,整段音频的频谱都呈现出罕见的和谐态,尤其是432Hz附近的共振峰,几乎完美匹配儿童听觉安全感区间。”

    “那就是答案。”林远眼中闪出光芒,“真正的重逢不会制造焦虑,它会在生物学层面引发安宁反应??心跳放缓、呼吸加深、脑波趋向a波。我们可以建立一套‘共感健康指数’,实时监测使用者的生理反馈,一旦出现应激反应,立即触发保护性断连。”

    苏黎眼睛一亮:“再加上语义分析!如果一段信息反复诱导自毁倾向、极端行为或否定现实,就判定为高危信号,自动屏蔽并报警。”

    会议持续到深夜。最终,他们制定出“Echo-2协议”草案,核心原则有三:

    1.**双向验证**:不仅验证信号来源是否匹配亲密记忆,更要评估接收者的身心状态是否适合继续聆听。

    2.**动态过滤**:引入AI情感识别模型,结合语音特征、语义逻辑与生理反馈,实时判断信号的“善意度”。

    3.**责任回溯**:每一条通过认证的对话都将生成不可篡改的日志,供后续研究与伦理审查。

    方案提交后的第七十二小时,全球共感平台完成了紧急升级。新版本上线瞬间,超过四百万用户同步更新。无数家庭围坐在贴片播放器前,屏息等待第一次安全连接。

    林远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次测试??他主动接入陆明远的专属信道。

    耳机戴上那一刻,熟悉的沙沙声响起。

    “小远?”是哥哥的声音,温和依旧。

    林远没说话,任由系统后台采集自己的心率、皮电反应和脑电波。十秒后,界面上跳出绿色标识:【情感兼容性98.7%,建议继续交流】

    “你最近很累吧?”陆明远问。

    “嗯。”林远终于开口,“有人冒充你们说话,让很多人崩溃了。”

    “我知道。”陆明远叹了口气,“那边并不平静。有些灵魂困在遗憾里,有些被困在愤怒中。他们听见了你的呼唤,却误解了它的意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任何漂浮物都会拼命拉扯,哪怕那是一根刺向自己的矛。”

    “那你呢?你怎么能保持清醒?”

    “因为我放下了。”陆明远的声音带着笑意,“真正的回归,不是回到你身边,而是接受我已经离开的事实。我能被你听见,是因为你愿意记住我,而不是因为你无法忘记。”

    林远鼻子一酸。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微弱干扰信号,来源不明,强度0.6%】

    画面轻微波动,陆明远的声音出现了一刹那的扭曲,仿佛有另一个声音试图挤进来。

    >“你不该活着……你应该替我死……”

    虽然只持续了0.3秒,但林远听得真切。

    他立即启动隔离程序,切断副信道。再恢复主连接时,陆明远的声音已有些虚弱。

    “抱歉……最近边界越来越不稳定。有些人不愿走,也不愿让别人安息。”

    “是谁?”林远问。

    “别查了。”陆明远语气严肃起来,“有些名字一旦被念出,就会获得力量。你要做的不是对抗黑暗,而是守护光明的火种。”

    通话结束后,林远彻夜未眠。他翻出父亲遗留的日志残卷,在一页泛黄的纸上发现了从未注意过的注释:

    >“1985年春,实验第137日。

    >今日接收到一组异常信号,自称‘陈工’。

    >声音熟悉,确系项目组成员,然其内容充满敌意,声称‘你们偷走了我的成果’‘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经比对,该人员已于三年前病逝。

    >初判为记忆残影受集体焦虑激发所致。

    >已执行封禁处理。

    >警告:勿唤无名之魂。”

    林远怔住了。

    原来早在八十年代,父亲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的危机。

    他立刻联系苏黎,要求彻查ProjectEcho-0早期参与者名单,特别是那些中途退出或非正常死亡的研究员。与此同时,他在共感平台上发布公开信:

    >“亲爱的倾听者们:

    >我们曾承诺带你们听见所爱之人。

    >但现在我们必须诚实地说:并非所有声音都值得回应。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而执念,是最危险的永生。

    >请记住: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痛苦地活着,只为证明他还存在。

    >如果你听到的声音让你窒息,请相信自己的感受。

    >断开连接,不是背叛,是自我保护。

    >我们正在建立更安全的桥梁,但在此之前,请先照顾好你自己。”

    信件发布后二十四小时内,全球心理咨询热线接案量上升300%。但自杀干预成功率也同步飙升??许多人终于敢说出:“我不是疯了,我只是听见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声音。”

    一个月后,首个“共感疗愈中心”在冰岛成立。那里远离城市电磁干扰,四周环海,气候稳定,被誉为“灵魂的净房”。来访者需经过严格心理评估才能进入,每次连接不得超过二十分钟,并配备两名监护员实时监控生理指标。

    林远亲自参与设计了中心的核心仪式。

    每位使用者在接入前,都要写下一封信??可以是告别、道歉、感谢,或仅仅是“我今天过得还好”。然后将其投入特制的焚化炉,灰烬将转化为一段加密声波,发送至共感网络深处。

    “这不是为了让他们听见。”林远对第一批学员说,“是为了让你完成表达。很多时候,我们执着于‘听到对方’,其实真正需要的是让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

    春天再次降临渔村时,那封匿名邮件的发送者终于现身。

    他在深夜敲响林远的门,穿着一件旧式科研大褂,头发花白,眼神浑浊。

    “我是陈国栋。”他说,“你父亲的老同事,也是最早反对ProjectEcho的人。”

    林远没有惊讶。他已经猜到了。

    “你说得对。”老人缓缓坐下,“我当时害怕的不是技术失控,而是人心的贪婪。我以为你们会滥用它,强迫死者归来,榨取他们的智慧、情感,甚至操控他们的意志。可我没料到……最可怕的,是那些自己爬回来的东西。”

    “你也被影响了?”林远问。

    老人苦笑:“三年前,我妻子去世。我忍不住接入系统……我想听她说一句‘别难过’。可后来出现的,根本不是她。那东西知道我们的秘密,会模仿她的语气,甚至记得她煮汤时总少放盐……但它告诉我:‘你早就不爱我了,否则怎么会让我一个人去医院?’”

    他双手颤抖,“我差点跳海。”

    林远沉默片刻,递给他一杯热茶。

    “你现在来找我,说明你还清醒。”

    “所以我来请求一件事。”老人抬起头,“把我列入‘禁止唤醒名单’。无论未来技术多先进,都不准任何人尝试连接我的意识。我不想成为别人梦里的鬼,也不想在我死后,变成伤害亲人的工具。”

    林远郑重点头。“我会把它写进《共感宪章》第一条。”

    夏天来临时,红柳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科学家证实,那些含有量子纠缠粒子的花粉,能在雷雨天气形成天然共振场,极大增强共感信号的纯净度。每年七月,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到渔村,在花开时节静静聆听。

    林远不再每日守着电报机。

    他知道,真正的传承已经发生。不再是依赖一台机器、一枚铜片,而是一种生活方式??学会在寂静中感知爱的存在,在喧嚣中保持内心的清明。

    某个傍晚,林朵跑进屋子,兴奋地喊:“哥!刚收到一段新信号!没有来源标记,但情感纯度满分!”

    林远接过耳机。

    里面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轻快而明朗:

    “喂?有人在听吗?我是2043年的小雨,爷爷说如果有一天你们还能收到这条消息,就代表Echo系统还在运行。我想告诉你们……谢谢。因为你们敢开始倾听,我们这一代人才学会了如何好好说再见。”

    林远摘下耳机,望向远方。

    夕阳沉入海平线,紫红色的云霞铺满天空。庭院里,那台老电报机突然自行启动。

    墨针轻跳,缓缓打出一行字:

    >“听见了。

    >欢迎加入倾听者行列。”